蓬山宫主殿的那位,又常日都闭门谢客,诸事不问,一早就派宫人知会过,不必新人拜见。
如此一来,孟绪本以为这几日都该要在偷闲中过去,倒也乐得轻松。没想到,下午就迎来了太极殿的人。
来的是御前伺候的周锦,说是有口谕要带给新主子们,这会儿正在主殿前等着。
临出阁门前,宫女琼钟低眉小声地在一旁提醒孟绪:“周公公是总管大监隋安公公的徒弟。”
这是怕孟绪初入宫闱,不晓得周锦的身份紧要。
孟绪看了她一眼,记住了她。
能对主子上心的下人,终归是好的。
西边青鸟阁的樊选侍稍落迟了一步,等她也到了,周锦才笑吟吟同两人开口:“陛下说了,现在就是民间也不兴盲婚哑嫁,因而请各位主子都挑一件代表心意的小物呈上去,明夜该召谁,陛下就有数了。”
当今天子不是重欲之人,听说一个月内进后宫的次数也不过寥寥几次。
但新妃入宫的第二日,循照以往的惯例,是必定会从中召幸一人的。
这是给新人们的机会,若错过了,何时承幸便不好说了。
孟绪将人好生送走,走之前还给周锦塞了片薄薄的金叶子:“公公阖宫传旨,奔波辛苦,我请公公喝茶。”
周锦本想推拒:“美人太客气了,奴才不辛苦,为天家办事,哪会觉得辛苦。”
孟绪檀唇一弯,轻轻笑起来:“公公不觉辛苦,自然是公公的心意,我怕公公辛苦,也是我的心意。”
这一笑,简直把周锦看得呼吸都忘了。
他自问在宫里当差,也见识过不少美貌的女子,娘娘们燕瘦环肥,本就都是人间殊色,可这还是头一遭,竟有一种心魂都要被摄去之感。
孟绪的长相其实美得很有锋芒,因而天然便有一股拒人于外、不好攀近的气度。
唯有在笑时,饱艳像红樱桃似的唇稍稍勾起,才让人觉得神女切切实实下了界来,正眷睐着凡间。
周锦不动声色收下了那枚金叶子,倒不是真的看得晕晕然了忘乎所以,而是他如今已确信,这位孟美人,必是个有大造化的。
就凭这张脸,也不可能埋没了去。
他何必拂了人面子?
这头周锦才一走,那头樊选侍又不像他在时那般的噤口哑言了,赶在孟绪转身离去之前将她唤住。
“孟姐姐……”
孟绪抬眼看她:“怎么了?”
樊选侍抬手小幅度地拽了拽她的袖子,将她拉到一边:“孟姐姐,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我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陛下是不是又念起善婕妤的好了,想利用我们重新打开蓬山宫的大门,好打破和善婕妤的僵局啊?”
“我们要不要找机会去见见善婕妤,劝劝她。回头见了陛下,也好让他知道善婕妤过得好不好。”
孟绪终于明白为何她对这位樊选侍始终生不出好感了。
中安殿上形容无状便罢,若按照她那时表现出来的性子,她见到自己,理当怯退不前,尽力避开才是——
她太矛盾,也太急了。
好似很急着笼络孟绪,可是中安殿上如云贵女,她都不曾急于攀附,反而畏如虎狼。孟绪自问家室不算显赫,位份也不是最高。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是她所图的呢?
至于她方才说的话,在孟绪看来更像是因病急乱投医、过分揣测。是她当真多思,又或者……是想诱导旁人多思呢。
“选侍好似很在意忽然被分到了这里?”孟绪委婉道:“‘翩翩三青鸟,王母使也。’你住在青鸟阁,有这想法倒也算应了这名字。可天子之所以为天子,在这后宫,若他想要台阶,平地也会长出台阶来,何须如此行事?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真有深意,也不是你我该揣测的。既来之,则安之,选侍别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