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锋选是不缺少爱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有过分精致的皮囊,不遗传自父母,他们的长相都只算中等。他的五官和脸型遗传了中俄混血的外婆,文-革后外婆从俄国回到国内,遇到了外公,就有了妈妈。母亲没有继承到东斯拉夫人的特征,反而是邹锋选骨相优越,面庭清隽,五官轮廓硬朗深邃。
他长大了之后,十五六岁,身高接近一米八五,像香港明星们刚出道的模样,不过内双让他的气质少了风流知韵,更多了几分沉稳刚毅。那时候他才开始惊为天人的好看,只高一,就开始有星探找上门来。
平城在华东地区的北部,再往北边就和俄国接壤,一年四季气候寒冷干燥。长辈让他考到暖和的地方去,在那之前,强硬的母亲已经替他拒绝数家娱乐公司的邀约,她希望他也在体制内工作,最好当兵或从警。
他按部就班读高中,投了提前批志愿。
当兵要做背调,妈妈在体制内工作更要注重名誉,他被严格要求不许和女生说话,不许跟女生走路,甚至同桌都不许是女生。然而邹锋选毕竟有那么一张脸,那么一张脸做什么会不讨人喜欢呢?他抽屉里总是堆满情书和礼物,一开始母亲来清理,后来变成了班主任,再后来变成同班同学一起分赃。
“邹同学,希望你莅临山峰之后,还能把手伸向山脚下苦苦仰望的我。”
好友兴奋地朗诵情书的内容。
课间,教室里因此热闹极了。学习枯燥乏味,这便成为大家喜闻乐见的传统艺能。
男生们夸张地大叫,女生们窃窃私语。邹锋选目视大家拿走了桌子里的巧克力和棉花糖。他站在那儿,只是感觉莫名其妙。
他心想,可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他并非对女生避之不及,唯恐天下都是垂涎他的饿狼——只有患自恋癖的人才这样想。但只要稍缓其色,就容易引得一些女生的遐想,有好几次他只是因为莫名对视上,因为害羞而对她们露出窘迫而含蓄的笑容,她们就会隔天派和他要好的男生来问他。
“邹锋选,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
有什么意思?他甚至不知道她们姓甚名谁。他记得每一个复分解类的化学公式,但不记得她们中任何一个人。
即便再三解释,即便强调多次,还是效用甚微。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对正常的男女关系有误解?是不是他在某一瞬间释放了奇怪的信号?老天爷啊,他并无此意。
有学姐说他是中央空调。
在搞明白这个词语的意思之后,邹锋选非常委屈,他开始对女孩子们不理不睬。
然而还是有人评价他:装。
邹锋选不是对别人的种种评价满不在乎的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刻意去搞明白她们说的那些词的意思。然而他发现,自己怎样做都是错的,怎样做都会让人颇有微词。
他爆发在高二体测前的一天。那天在器材室里拿软垫,隔壁班的体育委员走进来,关上了门,一下子把邹锋选给抱住了。抬起头来,她说喜欢他,嘴唇上的镜面唇釉在昏暗里闪烁光泽,像波光粼粼的洞穴湖泊。
她向他索吻,邹锋选只是下意识地偏开头,她立刻恼怒了,拽住他的校服衣领,迫使他低下了身子。她亲吻他,他无动于衷,黏腻的唇彩在齿间磨蹭,既柔软又湿滑。
邹锋选突然感觉到不痛快了。
他把她反摁在墙,铁架上的弹力球摇摇欲坠,雌性有比那更加浑圆的线条藏在校裙里,他把手探进去,她开始挣扎尖叫。雄性那难以挣脱的恐怖力度下,她忍不住颤抖。
邹锋选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冷笑道:
“你不是喜欢我吗?”
“装什么。”他睨着缓缓瘫软在地的追求者,她叫什么来着,长什么模样?
不清楚,不记得,不重要。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
“现在,你在这里装什么?”
邹锋选休学了一年,为了避风波。
母亲四处走动,打点关系压下这件事,期间还有时间和父亲离了个婚。高三下学期,邹锋选重新回到学校读书,参加高考。
他再遇到那个体育委员,对方低下头不敢直视他,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后来他知道她没有发挥好,考去二本。他顺利拿到榕警大的录取通知书,在毕业典礼碰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