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时小齐就已经醒了,她轻轻翻身看着对面的俞任。没想到俞任忽然睁开眼睛也看着她,小齐笑,轻轻问,“我吵醒你了?”
其实俞任一夜没睡踏实,稍有动静就惊醒了睡意。她看着齐弈果,“狝猴桃,你不能把昨晚的事告诉我妈。”
齐弈果想了想,“哦?就那什么……你抱着我哭了会儿的事?没事的,我怎么会告诉你妈?我还怕你告诉我妈。我妈要是知道了八成会抱着你妈哭。”
她饶舌一圈,让俞任彻底醒了。从被窝里坐起来,俞任打了个哈欠,“为什么?”
“要是睡不着,现在起床?”齐弈果避而不谈反邀请俞任。
“不干,我还是想赖一会儿。”俞任重新钻回被窝露出眼睛看着小齐,被子下的嘴角上扬。小齐拧开床头灯看俞任的手露在被子外,“手给我?”
俞任迟疑两秒,伸胳膊将手递过去。两人的掌心在过道上方相遇,齐弈果的掌心指腹都有薄茧,静下来感受后俞任才发现这点,她的拇指刮过对方的老茧,“诶?”
“是下棋还有手术器材磨的。”齐弈果抓住俞任的指尖也在摩挲,软而细腻的皮肤让她笑出来,“真嫩啊。”
“你猥琐。”俞任打她抽手后心脏却在狂跳,佯装睡了会,她听到齐弈果起床洗漱。然后是烧开水的声音,不会儿,花茶的香气萦绕在房内。五点的闹钟响了后,俞任只得起床,改穿牛仔裤的齐弈果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正注视着她,“早啊。”
“翘二郎腿也要担心屁股走形脊椎弯曲。”俞任飞速吐出这句,齐弈果已经放下了二郎腿,“还挺会学习。”
远处云彩还挂着夜行的黑色,还被早起的日头镶了金边,涛声是清晨静谧的鼓点,不远处渔船上的桅杆静悄悄地伫立着,港口的旗帜在海风中拂动。俞任看到眼前景象时顿没了起床困意,她“啊”声还在口中,小齐已经拉过她的手站在半边山下的海滩上,她看了眼俞任,小姑娘脸上隐着感动。
风景面前,人不必多言。俞任看着黄白浪潮卷土而来,唾沙而退,心境渐渐开阔了起来。
站了许久,齐弈果拉她坐下。顾不上衣服弄脏,两人靠着肩膀看着远处,等日头从黑橙的云间露出了峥嵘,俞任才敢出声。她的手还被齐弈果拉着,掌心又贴在一起时,齐弈果说昨天问你有没有看过夺宝奇兵,是因为里面的“约柜”。你知道约柜里有哪些宝物吗?
俞任回忆了下,据说有十诫,还有摩西的哥哥、亚伦那发过芽的手杖,还有个金罐子,“你要带我去探宝吗?”她问小齐。电影里纳-粹企图夺回约柜借以统治全世界,她问小齐,“你有你的约柜?”
齐弈果的头垂下,手却还紧紧抓着俞任的,“是,我想坦白,我有自己的柜子。”
小齐说她强行比较下,并非对宗教取笑。她柜中的金罐子里装得并非玛哪这种神奇的食物,而是她的技艺、学历还有各种证书,我以后是靠行医吃饭的。还有两块石板,没镌刻十诫,而是普通的人伦道德规范和家庭教诲。
我的手杖没什么祭司之权,无法预示基督的复活,只能证明我自己的心活过。它发过几次芽,一次是十六岁刚定段,可我喜欢上我的英语老师,所以放下棋手的职业生涯要认真读书。读书真的好辛苦,夜以继日赶了两年才考到年级前三十。第二次芽是我的师姐,说好规培后留在上海,她说放不下孩子,还是回老家了。
俞任想了想,“柏州工业大学那位不算发芽?”
头被齐弈果往自己怀里摁了下,“你记性能不能别太好?”
俞任笑着将脑袋靠在她肩膀,“没法子,天生的。”
“柏州工业大学的那位……就是我的英语老师。她教了我两年就去读研了,后来留在大学里工作。”齐弈果感觉到俞任有点冷,“你再靠近点。”
“就发了两次芽?我以为十次八次,像豌豆发芽一样一路通天呢。”俞任说。
小齐笑出声,“你当我是风尘浪荡子?不过,第三次芽是因为某个假装正经其实孩子气的人,她虽然老嫌弃我蹭吃蹭喝不正经,但心里应该是有我的。”
俞任的脸烫了,她贴着齐弈果的丝滑衬衫不说话。
小齐撇嘴,“我不知道这个点儿讲这些算不算乘人之危,可我知道有些……”她想说自讨没趣,而俞任这时抬头看她,双眼聚汇了潮气。小齐忍不住凑近替她摘了眼镜,端详再端详,在俞任的左眼和右眼各亲了下,“彩彩,我喜欢你。喜欢到夜里熬夜更精神,喜欢到早上开车不瞌睡。”
女孩眼中的潮气在翻滚,海风吹动她的睫毛发丝,俞任闭上眼,唇上又被小齐亲了下,“我年纪大,该我占便宜的。”
俞任虽嗔但笑,“你真的好俗。”
她的手却重新抱住了齐弈果的腰,埋头好一会儿,她其实有些怕。这样的美好她在柏江边也拥有过,汽轮的声音还隐约回响,而那个人早就走得远远。而齐弈果的柜中显然不全是珍宝,还有沉重的诫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