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看着对面举盏品茶的大祭司,丞相心头百转眼神一转将手中黑子落于杀局处,“树欲静而风不止,大祭司与神明神魂相通,知晓天地运转之规,知天时识命格。那大祭司,此局何解?”
大祭司轻拂白髯,眼神犀利扫过棋盘最后定位在相爷那似是而非的笑容上,轻笑一声,随之执一白子落于生门,“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死何生?”
“哼!故作高深,死而复生?你真当我们是凤凰,古有凤凰浴火而烬涅盘重生,故称不死鸟,可那是神明而我们不是,我们存于尘世吃的是五谷不是香火,喝的是世俗水不是醴山泉,我们的所欲所求皆为尘世俗物,因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连圣人都称不上谈何比肩神明拥有神明之眼俯瞰众生?大祭司,我不是你也不是!像你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无异于告诉我让我引颈自刎,我只知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我等死我告诉你不可能!”
“哈哈哈……”大祭司听着丞相这长篇大论的‘肺腑之言’,朗声大笑。
“哎哎哎,你这老杀才说话便说话这样笑作甚?”
大祭司笑够了喝了口茶,又看了看丞相正色说道:“相爷你我相识二十载,你一直以温润君子自居,待人恭谨有礼永远都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如同古井无波,我有时真想看看你失控的样子,你我相识二十载也斗了二十载,你知道吗?刚才说那些话时候的你才更像个真人。
你说我故作高深也好,虚伪奸诈也罢,这世上有些东西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左右的,我做了神使一辈子,有些东西不想承认但避无可避,这天地间的江河湖泊山川流岚皆为神之棋盘,而做为众生的我们皆为神明手中的棋子,黑白落子伏尸万里也好血流成河也罢,雷霆雨露皆是神明恩赐,我们只能谢恩,因为每颗棋子的结局神明早己安排好了,其实那就是我们所谓的命运,而神明呢?他则站在三十三重天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们无用挣扎作困兽之斗罢了。”
丞相听他这样说也坐不住了,打断了大祭司,“停停停,我今天来这不是让你给我讲神谕的,你还是把这套说辞留给大王吧,今天我来就问你一句话,李代桃僵移花接木你是干还是不干,就像你说的你我斗了二十载,如今生死存亡该放下过往共闯难关,我们俩不只代表着自己更背负着整个冢宰世家的生死,不管怎样你今日给我个准话。”
大祭司执起石桌上的茶壶给丞相续了一盏茶,“我的答案早就告诉你了不破不立死而后生,我以为你能听的懂的。哎,原是我高估你了,看来这么多年的声色犬马也让当年名动王都的才子沾染了一身的世俗。悲哉,哀哉!可惜可惜啊!”
丞相气极反笑合着这老杀才刚才绕过来绕过去逗自己玩呢?!随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即是如此本相公务在身就不陪您老在这解闷了,告辞。”丞相说完起身便走,没走两步只听大祭司开了口,“相爷,若是败了,你,后悔吗?”
此时丞相背对着大祭司神色淡然并未回头,但身侧的两手紧紧握拳昭示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我不会败,同样百死不悔!”随后便不再说一句大步离去只留大祭司一人还坐在桌旁看着桌上的残局,残局之上黑白棋子看似势均力敌,实则已有两败俱伤之势,这中间若是异军突起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将这黑白残部尽数收入囊中。
时也,命也,你说百死不悔,真到那天你果真能做到不悔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异于想要逆天改命,他一个文臣想要与天命争,自己明明是最了解天命的人怎么也同他胡闹呢?
也许正是他那句自己和他不是只代表自己而是整个冢宰世家,一旦他们两个人倒下就意味着冢宰门阀这个庞然大物将身死族灭,届时他们将会沦为同那些奴隶一样卑贱,他们的子嗣也会同那些奴隶的孩子一样永困沼泽不可自拔,不!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绝对不能!生死一线,落子无悔!
…
殷商王宫商王寝宫祈年殿
“咳咳咳…”秋冬交替气候骤冷再加上长时间伏案处理政务,商王小乙的身体微恙,有些轻咳。
“大王,您这两天休息越来越少,长此以往,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内侍大监一边给子敛斟水一边劝导子敛休息,这时一个小太监从殿外快步进来禀报。
“大王,太子殿下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快请太子进来,快去。”
不一会殷昭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躬身向父亲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子敛看到儿子来了高兴极了,连忙让儿子起来,“昭儿快起来,来,坐父亲身边。”
内侍连忙在子敛身侧处铺好坐垫让殷昭落坐。
“谢父王赐座。”
“你我父子何须客套,对了昭儿,今日怎么有空上父王这儿来了?”子敛一边和殷昭说话一边招呼内侍大监给太子上热茶。
“这不今日儿臣去了官驿提前见了兕、井两国的使臣,同时也向他们传达了父王三日后诏见他们的王谕。”
子敛喝了口茶又看看儿子,意有所指的问了句,“据说兕国使臣是兕国大公子兕寒和公主兕好,井国使臣是井国公主井方和司礼大臣,今日昭儿也见了那兕井两国公主,印象如何?”
殷昭闻言心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父亲所问做了回答,不过提起那兕国小公主自己新认的小妹妹,那抹于萧萧落叶中执剑而舞的红色身影猝不及防的从脑海之中呼之欲出已有不可阻挡之势。
沉吟片刻开口道:“两国公主各有千秋井方公主温和柔婉仪态端庄,而兕国小公主虽然稚气未脱但文武兼备灵动聪颖,那小姑娘精致漂亮煞是可爱…”
子敛听着儿子一提起那小公主时一脸欢喜的样子,心里不由好笑,自己这个冰山冷面少言寡语的儿子何时看他有过一见心欢的姑娘。
只可惜那小公主尚且年幼不宜订亲,而且兕国的实力又是诸国之最,作为王室外戚如同头悬利刃,实在让人坐立难安,而现在联姻又迫在眉睫不可拖延了。
只有联姻才能巩固加强王权,所以只有先订下一位母族强大又不能威胁王室的太子妃。
外可将公侯国与王族利益绑定同进同退,而对内则可稳固太子地位震慑权臣,惟此才可为新政争取喘息之机。
只是如今看昭儿的样子恐怕是爱而不自知,可为大局着想,只怕也只有委屈昭儿了。
哎,做人难,做王族之人更难,而做一个储君那就是难上加难。
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家国面前,即便是天大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咬牙咽下,这就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