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所见的,宛如兜头泼下的一盆凉水,教谢长柳清醒了个彻底。自己就好比一个窥见了帝王秘事的人,头上已经悬起了一把明晃晃刀,似在下一刻就会落下来,叫他身首异处。
陛下这副模样怕是不好。
谢长柳见过许多发病的人,陛下似已经开始痉挛,若是不加以救治,就会进入晕厥、最后假死。
谢长柳还是头一次遇上这回事,对象还是九五之尊,他无法冷静。或许是太过慌张,上半身越过棋盘,袖子扫过了已经结束却无人动的棋局,带翻了好几颗棋子,暖玉在棋盘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凑近瞧了,帝王苍白的面孔异常清晰的映入眼帘,额角已经被汗湿。他极力的保持冷静、稳着自己的声音询问:“陛下可是身体不适?您怎么样?”
陛下疼得无力抬头,喉结滚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是张口无声。
谢长柳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陛下的动静,见他如此,想来是已经哑了嗓子。虽然不知晓陛下是个什么病症,却也不敢自作主张,连忙问:“可需要草民去寻人来?”
陛下强忍着颅内传来的一阵阵刺痛,动作几乎不可察的摇头。
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会在今日病发,更是在谢无极面前发病。
关乎他的身体情况,除了李秋再无人知晓,也有惊无险的瞒到了如今。有他的发号施令,太医院那边也被严防死守,没有半点风声透露出去。是以众人皆以为帝王身康体健,无疾无患,可寿至百年。
帝王的身体健康关乎整个大梁,他无法不深思熟虑,是以也更不可能叫更多的人知晓。
谢长柳见此,也打消了去叫人的念头。
他也知晓,陛下身体向来很好,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虽然已经过了春秋鼎盛之年,却是身强体壮,如今国事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除了一些受寒小病,依旧可以骑马射箭,精神抖擞。
若不是他此时亲眼所见,他都要信了,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终究是败给了岁月与病魔。
原来陛下,到底是到了风烛残年,这年岁一起来,说没痛没病的都不大可能。
只是陛下不让叫人,他有些为难。殿内只余他跟陛下两人,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他怕是难逃辞咎。
而陛下不使他叫人,想来是怕自己走漏风声,若是帝王身患重疾的消息传出去,朝廷岂能太平,届时,天下将乱。
陛下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他指着后方的案台,定了片刻又软了下去。
谢长柳猜测他是要什么东西,或许是药,就在陛下所指的那个方位。
谢长柳附耳过去,“您要什么?”
“药……”陛下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微弱蝇声,可谢长柳还是听清了,他需要药。
帝王身患重症,却无人知晓,除了有可靠的人暗中在替陛下诊治外,平日日必然是有药备着,才能有备无患。
谢长柳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跑过去在案台上翻了起来,案台上除了书本奏章、笔墨纸砚,再无其他。人命关天之际,他动作不算轻、翻的毛躁,许多东西都被碰掉,落在地上,在空旷的殿宇内发出清响。最终在最角落里寻到一只瓷瓶。他拿起来拔开上面瓶口的塞子闻了下,的确有药味。还是在密谷求医那两年见识多了,才会识别出来,只是其中是什么药就分辨不出来了。
他没作停留的回到陛下身边,一股脑的把里面的药倒了出来。
陛下眼前已经有些许的恍惚,可谢无极的动静他还是知晓的,他听见人去替自己拿了药,余光里也看见了身边人在从瓷瓶里倒药出来。
不过短短片刻,这么短的时间却恍若过了好几个春秋,压抑又漫长。
谢长柳看着手心里那仅如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有瞬间的愣怔。
方才还急匆匆的替陛下跑前跑后,生怕他会有个三长两短,可是,当药丸被他摊在手心里的时候,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