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卿那怨恨的眼神,仿佛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子,无情而又笔直地插入了萧承绪的心脏深处。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在汩汩流淌着鲜血,仿佛永远无法停歇一般。
萧承绪心里非常明白,如果顾清涧真的出了事,那么只会让谢瑶卿离他越来越远。
然而,对于顾清涧这个人,萧承绪如何能够不在意?
前世的顾清涧,是在满朝文武都纷纷上书指责谢瑶卿无德无行,不堪居中宫之位,口口声声力求废后之时,唯一一个持有不同意见的人。甚至当永昌侯府倒台之后,顾清涧在太极殿跪地不起,宁愿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为注,恳请萧承绪饶过谢瑶卿一命。
即使萧承绪也知道顾清涧曾经也上过书,请求皇帝开恩放过永昌侯府,正如从前永昌侯不辞辛劳地为顾家四处奔走一样,哪怕仅仅是为了回报旧日情谊,顾清涧挺身而出,冒死为谢瑶卿上书陈情书时,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萧承绪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不在意。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揣测,顾清涧如此竭尽全力地营救谢瑶卿,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谢家与顾家多年的深厚交情吗?又或者真的只是出于对邻家妹妹的呵护疼惜吗?亦或是因为内心深处藏有一份情意,恋恋不舍,难以释怀?
每当想到除了自己以外,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另外一个牵挂着谢瑶卿的人,而且这份情感源自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萧承绪的心头便犹如被一根深深嵌入的尖刺所刺痛,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拔出,只会深植心底。
“我不会动他的,卿卿。”萧承绪逐字逐句,艰难而缓慢地说道。
谢瑶卿久久地凝视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并未轻易表态,既不完全相信,也不直接质疑。
真真假假并非仅凭口头表述就能确定,时间自然会揭示一切。
“太后真的是病了吗?病得这么巧,莫不是所谓的病痛是出自皇上之手?”
如果说之前谢瑶卿对太后突然生病一事尚存疑虑,觉得其中颇有些古怪,那么现在,她已经确信太后的“病”与萧承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好的一个人,无缘无故就“病”倒了,来势汹汹,而慈宁宫又日夜有侍卫驻守,说是保护,又何尝不是一种严密的监视。
萧承绪稍稍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母后年事渐高,身体状况不佳,需要好好休息调养。”
他的回答并没有直接否认谢瑶卿的猜测,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实际上就是一种默认。
尽管没有明确表示,但这番话已经间接地承认了。
谢瑶卿微微挑起眉头,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容,讥讽道:“企图谋害天子可是一项极其严重的罪行,戚贵人如今已经被打入天牢之中,而且听闻皇帝上还打算追查戚氏一族的过错。若是这件事情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恐怕她老人家会气得七窍生烟,届时皇上又将如何收场?难道不怕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吗?”
前世的时候,在她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惊天动地之事呢?竟然使得一向孝顺至极的萧承绪,甚至连自己唯一的母亲都不再顾及了?
难道说,是太后与戚家暗中勾结,妄图策划一场惊天大阴谋,想要谋朝篡位、弑杀君王吗?若真是如此,那这其中的缘由和真相,实在是令人玩味无穷啊……
不然戚家纵然闯出天大的祸事来,有太后这尊大佛庇护着,戚家依旧能够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前世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惨死,那么多年轻姑娘的清白就这样被毁,受害者亲属冒死敲响登闻鼓,呈上血书诉状,但对于戚家来说,除了损失一个后辈子弟外,整个家族都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隔靴搔痒一般,太后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大概只有当刀子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时,才会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吧,百姓们所经历的苦难和伤痛,又怎么比得上对皇权的威胁?
萧承绪听出了谢瑶卿话中的讽刺意味,沉声道:“依律法行事,法不容情。”
谢瑶卿闻言冷笑一声。
好一个法不容情。
这会儿倒是展现出了一副圣明公正的天子形象,但为何前世却对戚家一味偏袒?
不过,若是戚家能得到应有的处置,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戚如辉再也没有机会去糟蹋那些无辜清白的良家女子。
谢瑶卿心思一动,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主意。
“太后身体欠安,臣妾身为晚辈,理当侍奉婆母左右,以尽孝道。皇上亦是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皇上与臣妾一同前往慈宁宫探望太后,顺便为太后侍奉汤药,聊表孝心。”
谢瑶卿并非真心关心太后,她只是想借机报复一下太后曾经的挑拨离间。
在她看来,萧承绪是个小心眼的人,其实她的心眼也不大,从来都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始终记得太后过去的所作所为,如今能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又岂会轻易错过。
谢瑶卿只恨自己年轻气盛,无法洞察人心的险恶,轻易就被人蒙骗,被利用得团团转,甚至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却浑然不觉。
谢瑶卿的意图简直不能再明显了,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上,仿佛清清楚楚地写着“不怀好意”几个大字一般,让人一目了,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一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样子。
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萧承绪看在眼里,瞬间便知道谢瑶卿口中的侍疾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不过萧承绪却没有否决,而是二话不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