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月亮似也知他们已经走出了这个幻境,月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浓雾也再次升起。两人睁开眼睛,虽然走出月轮的范围,却仍然在乾闼婆城中。
破邪努力辨认着空气之中的香气,他伸手向着北方指了指,“他在那个方向。”
第十卷 乾闼婆城 第四节
谢灵运觉得,他一定是在做一场恶梦。
自刘裕和无双一下子消失不见开始,他便不得不独自面对着嘲风可怕的眼神。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以一种如此情意绵绵的目光看着另一个男人。而更可怕的是,他就是那个被注视着男人。
他是一个正常的少年,绝无断袖之癖。娈童在上层社会并不是什么特别令人惊异的事情,他的一些好友,也有这种嗜好。事实上,能够有娈童的男子,必然是出身世家,家财万贯。以他的家事背景,就算真地有此嗜好,也不是什么出奇之事。然而那是他将别人当成娈童,而不是象现在这般,被一个男人以如此暧昧的目光盯着不放。
他只觉得全身发冷,连血液都似要停止流动了。
他也不敢看嘲风一眼,只是低着头不停地疾走,希望能够快点找到无双和刘裕。只要不单独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好受得多。
然而他越是怕嘲风,嘲风却偏偏不愿意放过他。他忽然上前来拉住他的手道:“这个地方,我们刚才已经走过了。”
谢灵运吓了一跳,连忙甩开手,“是吗?这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嘲风的脸上立刻露出讨好谄媚的神情:“那也可能是我看错了,也许没有走过。”
谢灵运哆嗦了一下,忙道:“不如我们分开来找吧!”他说完话,立刻转身就跑,希望能够摆脱嘲风。
然而嘲风却道:“不行,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找他们。这个地方很危险,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谢灵运额上渗出冷汗:“不必了,我们还是分开更安全一点。”
嘲风道:“怎么会?万一你有危险,我可以救你。”
他箭步如飞,紧追不放。他越是追,谢灵运就跑得越快。一不留神,一头撞在一个水晶人的身上。谢灵运只觉得头一阵晕眩,便在地上。
眼见嘲风大惊失色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紧张地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谢灵运又是一惊,他的头上被撞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但见嘲风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他只觉得脑袋里轰得一下,又是好气又有点好笑,血一上涌,居然便昏了过去。
隐约间,他似乎回到了健康谢家的宅第。
谢家与王家比邻而居,住在城中的一条小巷子之内。因为两家都是朝中大吏,出入皆穿乌衣,这条巷子被城中人称为乌衣巷。
他迷迷茫茫地走回谢家,看见许多家仆正在收整行装。他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忽见一个中年管家走了出来,大声道:“仔细着点,别落下什么东西。”
他看了看那个管家,觉得甚是面善,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忽听一个家人问道:“墨管家,几辆马车都装满了,还是不够。”
他才猛然惊醒,原来这个中年管家居然是他的小厮谢墨儿。他便有些狐疑起来,谢墨儿应该只有十五六岁,怎么现在却成了中年人。
他走过去问:“墨儿,你们收拾行装,要去哪里?”
谢墨儿似乎才看见他,行了一礼道:“主人,您怎么忘了?您被贬了官,现在我们一家都要回会稽去了。”
“贬官?!”他吃了一惊,“为何会被贬官?”
谢墨儿叹了口气:“主人,您别这么难过了,小心身子。”
他呆了一下,也不再问,走入谢宅。来往的人们纷纷向他行礼,“老爷,您回来了!”
老爷?不是都叫他少爷的吗?
他走入自己的卧房,眼睛落在一面铜镜上,他才猛然发现,他居然已经是一个中年男子。
他便更加迷糊起来,也不知是梦是真。门外传来谢墨儿呼唤他的声音:“老爷,都收拾停当了,我们走吧!”
他便迷迷茫茫地走出门,上了一辆马车。一路车行,向着他的老家会稽行去。路上听见谢墨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谈话,他才知道,晋的天下已经亡了,如今是刘宋天下。刘裕是开国的君主,只是死得早,当今皇上是刘裕的儿子刘义隆。他虽然觉得吃惊,为什么他会什么也不知道?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似乎自己真地已经活了几十年,是一个中年人了。
不数日到了会稽老家,谢家在会稽是几世的旺族,根基尚在,仍然过着门阀贵胄的生活。他却因为被贬官的原因,心中颇为不满,日以继夜地酒色笙歌,奇Qīsuu。сom书不务正业。只偶尔,写上一两首小诗。
忽然有一日,谢墨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叫:“主人,不好了。”
他已经喝得半醉,醉眼惺松地问:“何事慌张。”
谢墨儿道:“皇上听信谗言,以为主人被贬之后,就心怀不满,日日纠集士子针贬朝政,已经派了司徒刘义康来捉拿主人了。”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为何会有此事?想不到我退居会稽仍然会遭此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