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炳靖仍是微笑,“想当年西境冬天湿寒,军备不足,靠的就是偶尔偷一点将军这酒来驱寒取暖了。bookzun”
说着,他伸手取酒,再度斟满二人的酒杯。
陈无宇目光颇有些复杂:“这些年来谢淖在南境闹的这些动静,竟都是王爷所为?”
戚炳靖不置可否。
陈无宇又道:“王爷欲征南边,何必要造一个谢淖出来?”
戚炳靖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后似乎是觉得无所谓直言,便答道:“晋室之昏乱,将军也非全然不知。多一重身份,便可多十分余地。”
说这话时,他脸上已无笑容,帐外的阳光穿过帷幕缝隙打在他的侧脸上,照出一片寒意。
他的眼中透着铁剑映日才能有的光亮,一如当初少年时。
陈无宇看着他,一时无言。
这个如今权慑大晋、威名震耳的鄂王,曾经是在何等暗晦无边的日月中积蓄力量、靠一己之力搏出一条通天生路,恐怕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
“从军甚苦,上战场更是会死人。殿下贵胄之身,何必要来蹚这拿命挂在刀枪尖上的日子?”
陈无宇记得当初面对那个少年,自己如是问道。
少年眼眸漆黑,身上有一种兽类欲于困境中求生的狠劲。
然后他没有什么笑意地笑了笑,回答道:
“为了活命。”
……
二人又饮了数杯,有亲兵来问何时进午膳。
陈无宇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吩咐:“再候片刻。”
戚炳靖捕捉到了他那一抹迟疑,待亲兵退下后,毫不委婉地谑道:“将军眼下没什么体面的吃食招待我,亦没什么可遮掩的。”
陈无宇再度瞪他一眼。
戚炳靖道:“将军发兵南下,过云麟军驻守的十四州而不掠,又为金峡关城所阻,军中余粮自然日日见少。从我封地发来的军粮,又不免被这一路所过的十四州云麟军所劫掠。将军当初挥师疾进,是因料定谢淖叛旅不可能那么快攻下金峡关,岂料事不如将军所愿,将军如今倒落入了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陈无宇冷冷道:“王爷今日来,就为了讲这些?”
戚炳靖摇头,认真道:“我来,是为了给将军送粮——只要将军愿意长驻关外。”
“粮从何而来?”
“金峡关内。”
“我带麾下留在关外,驻守于十四州内的云麟军倘若出兵攻我,我岂非白白折损部下?”
“这一点将军可放心。”
陈无宇闻此,不得不疑:“王爷与卓氏之云麟军,如今当真是共进退?”
戚炳靖答说:“眼下是。”
陈无宇皱了皱眉,没再问什么。半晌后,他慨然道:“建初十三年的豫州一役,我部奉令驰援,大军都已到城下了……倘是当时不曾接到退兵之令,又何来今日之云麟军?而大晋与大平之间,又岂会是今日之局面?”
戚炳靖则笑一笑,搁下酒杯道:“这世间,又何来如许多的‘倘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