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看着苏阳翻开琴盖,流畅的弹着轻快曲调。
我注意到他的手很好看,骨节细长分明,很适合弹钢琴。
他的身体随着音符微微摇晃着,陶醉在音乐的洗礼之中,专注的侧脸迎着窗外洒入的阳光,看上去整个人变得有些透明。
此刻我觉得那画面太美,有点像是电影里会出现的桥段,好像周围一切尘埃都不曾沾染在苏阳身上,光晕慢慢在他身上聚集,又逐渐散开。他看起来优雅而沉着。
我不禁想像起苏阳在舞台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黄白色聚光灯在他头顶照射着的模样,他会闭着双眼,体面的弹奏一曲,柔和的音符中夹带着鏗鏘的气势,英俊无比。
我小的时候看过许多场钢琴演奏会,跟着我的母亲,她总会穿着一袭典雅的长礼服,拉着我进场,要我在台下看着她、听她弹奏。
忽然我听出了曲调里的端倪,不小心打断了苏阳,「你弹的这是。。。。。。萧伯特那首没有完成的曲子?我记得没错的话名叫无题?」
「你知道?」苏阳停下优雅飞舞在琴键上的双手,抬头诧异的望着我。
「我妈是钢琴老师,领过很多奖,我听过这首,我妈总说这首曲断在一个很完美的地方,只是我觉得你衔接得更完美。」我有点激动地说着,「我妈很喜欢这段曲的前奏,从轻快到哀伤,很有意思,我小的时候听过很多次。」
苏阳直接将曲子断掉的地方衔接莫札特的安魂曲,外行人不仔细听根本分不出差别。
「从来没有人听懂我弹的曲子,你是第一个。」
苏阳清晰的双眸发亮,他十分惊讶,找到了音乐的伯乐这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而我们之间也终于因为某样东西而產生共鸣。
「但我不会弹琴,我很想学,但一直没机会。」
「钢琴老师的女儿不会弹钢琴?」苏阳感到困惑。
我沉默了一会,眼神黯淡下来。
「她在我十岁那年过世了。」
其实我没料到,多年后当我再次提起我的母亲,已经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好像是在诉说一件很遥远的往事,彷彿当年那些伤痛都不曾存在似的。
但我没忘记,我的人生在失去母亲的那刻起,就像块瓷碗,被敲碎了一小角,然后裂痕越裂越大,最后破碎一地。
有时候我在想,或许母亲今天还活着,我肯定也能练就一手好琴。
也有可能我的命运、那个家的命运,都会变得不同。
「落希,你一定要好好地长大,不会读书、不会弹琴都没关係,妈妈只要你平安快乐。」
我还隐约的记得一些和母亲相处的片段。
儿时的我时常坐在母亲的腿上,她盘着头发,颈间总掛着那条我父亲送她的水晶项鍊,穿着柔纱材质的衣服,优雅的弹奏钢琴,沉醉在悠扬音乐里。
直到我十岁时,她牵着我的手去公园散步,就在等着过马路时,我不小心将玩具球扔向了马路中间,她说:「落希,你在这等妈妈,千万别乱跑啊,妈妈这就帮你把球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