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她负了景溯的约,却和卫临修在一起,现在……还被他抓了个正着。
就算卫临修在,景溯或许不便对她做什么,但每多激怒他一分,只会给她的处境,多增添一分的危险。
柳凝的微笑僵在唇边。
“……阿凝?”卫临修手顿了顿,见她心不在焉,将绒花放回了小摊上,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他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顺着她望着的方向,扭头瞧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
景溯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檐角便孤零零的纸糊灯笼,随着夜风打着旋儿晃荡。
“……没什么。”柳凝收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的衣襟,“出来这么久了,我觉得有点冷。”
虽然是春天,夜里的风却还是微微浸着些凉意,卫临修想把身上的外衣披给她,柳凝却摇头拒绝:“还有几步路便是客栈,回去便是。”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客栈,进了屋,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景溯的房间就在隔壁,安安静静的,倒也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
之前她和卫临修上楼时,也未与景溯碰面。
柳凝盯着桌上微微跳动的烛焰,他没有主动找上来,真是谢天谢地。
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与卫临修解释。
但她终究是失了约,就算不是出于本意,也算是拂了景溯的面子,柳凝自认还算有些了解这个男人,她不觉得他会对此置之一笑,轻轻放过。
更何况,他还看见了她和卫临修在一起。
满脑子思绪纷繁,柳凝觉得额角隐隐作痛,她望着烛火有些出神,却没意识到这一幕正落在卫临修眼里。
“阿凝,你……有心事?”
“嗯?”柳凝眉头一抬,侧头看了卫临修一眼。
她看到他眉目间隐隐有探询的意思,心头一凛,打起精神笑道:“哪有……只是今日奔波一天,有点累了而已。”
她的处境已经够为难了,若卫临修再搅和进来,就永无宁日了。
柳凝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却并未打消卫临修的疑虑。
“你这样心不在焉的模样,有好几次了,之前还在府上便是。”他认真地瞧着柳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若是有,不妨跟我说说,两个人解决问题,总比一个人硬撑要好。”
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坚定,似乎不问出来,便不肯罢休。
柳凝头更痛了。
卫临修这个人,在某些事上会有些固执,比如当年娶她……再比如现在,若是她说不出什么,反倒可能让他觉得,她是在刻意对他隐瞒。
这不得了的好奇心万一被勾起,后果不堪设想。
柳凝隐在衣袖下的手默默攥起,表情却一派平静,微微敛眸的工夫,她便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再抬眼时,眼波里染上了极温柔的怜惜与愁绪。
“不是不能告诉夫君,只是……”她看上去有些犹豫,“……只是害怕夫君会难过。”
卫临修一怔,随后看到柳凝低下头,面色露出几分哀婉。
“前些时日去沈府赴宴,瞧见了沈夫人刚满月的小郎君,很是喜欢,可惜阿凝福薄,此生怕是与子嗣无缘。”
她说得很轻,像一片缓缓飘落的羽毛,可是落在卫临修身上,却像是一块巨石,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久久没有言语,半晌才嘶哑开口:“是我的错。”
卫临修脸色惨白,眉眼黯淡如一片死灰,柳凝见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也就没有再继续戳他的痛处,而是宽慰地握住他的手。
“不是夫君的错。”她柔和似水,“能嫁给你,已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福气,付出点代价,也没有什么。”
她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之后的时间里,便不咸不淡地安慰着他,直到入睡。
床榻上,卫临修将柳凝拥抱在怀里,他闭着眼,虽不言语,隔着肩膀却能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
她温顺地伏在他肩头,心却冷硬如冰,一丝一毫的怜悯也没有。
他值得她同情么?忠毅侯府建在她亲人的骨血上……没在睡梦里杀了他,不过是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