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垂眸注视着晕死过去的男人,想着他刚刚说的那句不会后悔,唇边弯起一个轻微的嘲讽。
若他知道了一切真相,这样的话,还能说得出口?
她没再管卫临修,任由他倒在地上,自己则坐在桌案边,盯着角落里的漏钟,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拿起包袱,不紧不慢地走出了香雪院。
外头已经入了夜,然而灯却没有掌起来,整座府邸陷在一片漆黑里。
柳凝提着一盏灯笼,背着包袱到了梅林,她到的时候,密道的机关已经被打开,卫穆正等在密道入口处。
“怎么就你一个人?”卫穆皱眉,“临修呢?”
柳凝说:“夫君说他落了件重要物事,叫妾身和公爹先走,他很快便会赶上来。”
卫穆眉心皱得更紧,但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于是点了点头,走进密道,柳凝提着灯笼跟在后面。
他这回逃亡,只带着卫临修和柳凝,至于其他人,他的庶女卫盈以及妻妾,这些就全留在府里,任其自生自灭。
卫穆原本连柳凝也不想带着,虽说是卫临修犯了大错,但他心里更恨柳凝,只觉得这女人是祸水,生生将卫家门庭搅成如今这副局面。
可若是不带着她,却难保卫临修又犯那股子轴劲儿;况且在卫穆看来,她与景溯关系匪浅,若将来被景溯为难,说不定将她交出去,可以换得一份平安。
可预见逃亡的路上也并不太平,卫穆背着包袱,心事沉沉,没走几步,却忽然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去路。
是一排酒坛子,还有散落在地上的枯枝。
“这是怎么回事?”卫穆讶异,“这密道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弯下腰,打算将这些杂物移开,然而还没伸手,柳凝却先一步触上那酒坛子,轻轻一推,瓷坛倾倒,连带着其他的坛子一同滚落,碎了一地。
酒液汨汨流出来,顺着地上的裂缝蔓延,浸湿了一旁的枯枝堆。
卫穆被她突然的举动给弄愣了。
“柳氏,你干什么?”
“想你忠毅侯也算有过风光权柄之时,如今却落得这样狼狈夜逃的下场。”柳凝将灯笼打开,笑盈盈地取出里面的灯烛,“不过呢,现在你就算想逃,也没那么容易——”
她执着蜡烛,有几滴蜡泪滴落在指尖上也全然不管,只是盯着卫穆惊恐的表情,像是欣赏一般,神情愉悦。
密道阴森,幽幽的烛火边,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清丽温婉,眉眼轮廓好似工笔描摹出来得一样。
然而卫穆的表情,却像是见了鬼。
“你疯了?!把蜡烛放下!”
柳凝轻轻嗤笑一声,卫穆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便将手里的蜡烛往远处一抛,正正好好落在枯枝堆里。
火焰瞬间燃了起来,“呼”的一声窜得老高。
火势往密道深处蔓延,形成一道火墙,阻碍了去路,浓烟渐渐弥漫。
卫穆慌不择路往回跑,所幸离入口处还很近,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又回到了那片萧条清冷的梅花林。
“噗,你跑什么?”柳凝在他身后笑道,“刚刚那场火,没有要烧死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最后一条退路也断了的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
“疯了?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卫穆气得咬牙切齿,扑上来想要掐住柳凝的脖子,然而身体却像是忽然使不上力气一般,手软软地垂了下来,整个人靠着树干,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