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妈妈转头看祈男看去,一时间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久久目光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莫非姐姐觉得不好么?”玉梭不比祈男,她不见秀妈妈开口,便有些慌神。再见祈男催促也不闻应声,愈发着急着慌。
秀妈妈双唇咀嚅,慢慢吐出一句话来:“老奴如今方觉得,这事,并没办错。”
这话其实是颇有深意的。荷风听见便有些吃惊地看了秀妈妈一眼,祈男和玉梭却都有些不太明白,不过祈男亦看得出来,秀妈妈的话里,对自己倒是颇有赞许之意。
可玉梭就不同了,她只听出表面意思来,立刻心头火起。怨结发作:“妈妈真有脸说这种话!”
祈男立刻拦住不让她继续下去:“事已至此,何必多费口舌?妈妈也不过受人指示罢了。既然没有觉得不好,就请妈妈放人吧!”
秀妈妈这下是真正微笑了:“才在来的路上,老奴就已经吩咐了丫鬟们,二位姨娘这会子只怕已都收拾完了,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什么?祈男登时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一股血气猛地冲上脸颊,竟不让辞行?!
秀妈妈极为难得出现的,温柔的目光,静静看向祈男:“小姐细想,若姨娘来这里。岂不愈发见泪感伤?姨娘们此时怕已明知,小姐是为何留下了。”
祈男慢慢冷静下来,刚才猛冲上头脑的血液,慢慢又流淌回了心脏里,恢复其正常频率的跳动,亦给了她平稳呼吸所需的氧气。
“妈妈说得是,”祈男情淡雅,眸光清冷,貌似轻松地淡淡道:“与其在这里哭别,不如不见的好。”
玉梭紧紧咬住了下嘴唇,直到血丝渗出也不敢松开,她只怕自己略松一松,便要当了众人的面,嚎啕出声来。
“既然无事,老奴这就叫人来抬走屏风,小姐劳了几天神,人也瘦了好些,请在这里静养二日,也许不出明日,一切都将有尘嚣落定,自有定论了。”
秀妈妈说完,低头行了个礼,再叫过荷风来:“我也不必吩咐了,你自然知道怎么做。”
荷风点头应道:“妈妈放心。”
秀妈妈恭敬退了出去,祈男的目光一直追随到对方消失,方才收了回来。
今日之事,着实奇怪。祈男心里竟有些惴惴不安,这妈妈来说了几句话,似不只有表面意思,竟有双关的嫌疑。
可是,关从何来?祈男扪心自问,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小姐你快来看,”玉梭突然叫出声来:“那边松墙下,靠近仪门处,游廊拐角,是不是姨娘?”
祈男忙抽身走到窗下,举目眺望,果然,假山过去,角门右手,游廊中确有一小撮人,当中两人,细看之下,果然是锦芳和月香。
自然隔得这样远,人的面目是看不清的,可衣服祈男还是认得出来的,锦芳身上那件深棕织金纹样镶边落叶黄暗纹绸面圆领褙子,自己穿来第一眼所见,便是她穿着此物,在自己床前坐着,守候着。
“小丫头,只当你不行了呢!”见她醒转,锦芳满头大汗,眼中焦虑慢慢退去,嘴里有有意吐出一句狠话。
回想当日,再看眼前,锦芳已是哭得不成人形,月香连拖带抱,方才撑得住她不至于倒地。
祈男慢慢红了眼圈,算了,这一世,也算来得值当!‘
也许不过一年半载,不过人生,不是这样算的,不是么?
母女之情,知已之情,男女之情,她苏祈男满满收获,一丝不少,别人也许穷尽一生也难得的三样真情,她都得到了,且无一不是真心,那这一世,还有什么遗憾呢?
“姨娘,自己保重呀!”祈男抛开身份顾忌,放肆大喊了一声,脸上不见泪,只有盈盈冉冉,如春花似冬雪般的笑意,绽放在那双顾盼生辉,像是落入了漫天星辰的璀璨双眸里。
宋玦从太太屋里出来时,正好听见了这一声呼唤,他先是愣住,因从来没听过女子会如此恣意忘形的喊叫。
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便流露出会心的笑来。可不是么?她不是从来之中的世俗女子,她苏祈男,偏是与别人不同,是他宋玦心爱的女人呢!
才秀妈妈审过那人,也就同意给老夫人写信,陈情此事,听她的口气,老夫人大半应是该当允了。
只要老夫人同意,和亲一事便大约算是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