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部落之中的长者,坐在一旁,有的不发一言,有的喝着酪浆毫无顾忌地打量李重九,没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再加上大帐之外,灯光映照之下,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影闪动。
李重九转眼看去,一切的情景,颇有几分烛影斧声的味道。
这大帐中只有,室得芸一人仍是一片茫然,想着自己心思,不但不知此刻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还琢磨着母亲应该如何奖赏这位为部落立下大功的年轻人,并且是否会将自己许配给他呢。
想到这里,室得芸面泛红晕。而这时室得悉的女族长,举起手中的瓷器酒杯,在手中把玩着,笑道:“我尊贵的客人,你说这安固里淖湖旁的牧场,是否属于我室得悉部呢?”
说完这一句,女族长双目如刀,盯向李重九。
面对女族长咄咄逼人的压迫,李重九突然呵呵笑起,这一笑倒是令众人诧异,心道这小子果然有胆色,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笑得出来。
“小兄弟,笑什么?”女族长不满地问道。
“我在笑,”李重九双目一眯,言道,“我在笑,若是我回答一个不,夫人你手里酒杯,是否会一掷而下,然后三百刀斧手入内,将我剁成肉泥。”
女族长听李重九如此说,不由杏目圆睁,而这时她突然看见对方不动声色,朝自己女儿方向坐进了一步。
女族长见此心道,不好,忘记让芸儿出去,若是待会谈崩,对方说不定,不,是一定会挟持芸儿作人质的。
“阿姆,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难道你要杀他吗?”少女一脸急切的样子,用胡语发问。
那女族长见女儿发问,勉强笑着言道:“这位小兄弟,哪里话,你对我们室得族有大恩,我怎会做此等事情。”
李重九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夫人可知此地乃是怀荒镇,乃是我朝六镇之一。此地既是六镇之一,就是我大隋领地,毫无争议。”
女族长沉声言道:“不错,此地原来是前朝六镇之一,不过那是陈年旧事了,眼下这怀荒镇已经废弃,乃是无主之地,我们室得部来取之,又有何不可。”
李重九正色言道:“夫人此言差矣,不是废弃而是一时荒芜,天下哪里有将自己领土拱手送人的道理,眼下我们正是奉圣人之命,来此戍边拓荒!”说到圣人二字时,李重九向南方帝都的方向抱拳,以示恭敬。
“大隋朝天子?”女族长讶然问道,“你们是官军?”
自称官军显然可以自抬声势,不过李重九却摇了摇头,言道:“不是官军,只是戍民而已。”
女族长听了,笑了笑言道:“你倒是说实话,没有虚张声势,其实我族人早就探得在南坡下有两三千汉人活动。”
原来对方早就查探到自己底细。
李重九微微一笑,对方这样诈言,上辈子中见了不知多少,不过这女子倒是有几分心计。
对方寻思,两三千戍民,自己这边两千余部众,若是双方交战起来,虽然他们室得悉,几乎全民皆兵,又乃是骑兵,但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莫非夫人心底是想与我们隋朝开战?”
听见与隋朝开战四字,对方脸色变了变,李重九心道果然这张虎皮算是扯对了。
这女族长叹了口气,言道:“小兄弟说笑了,我们奚族五部皆是臣服于大隋,怎会与大隋动刀兵。”
对方这时明显是退让一步了,李重九心知对方果真绝对不敢跟隋朝开战,那怕这时候的大隋实际上底子已薄,内里根本无力再战,但对于奚部而言,仍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
北魏在时,皇帝数伐奚部,每次都斩获牛羊十余万,当年长孙晟戍边时,威震奚、霫、契丹,突厥启民可汗。
女族长想了一下,言道:“我绝没有冒犯贵朝的心思,不如就以这安固里淖湖为界,我们在湖北放牧,你们在就湖南筑城戍边,大家各不侵犯如何?”“不行!”
李重九一口断然拒绝,那女族长顿时勃然大怒,言道:“汉伢子你莫要逼迫我们,我们室得悉人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到时不畏一战。”
李重九却不惧,这就和谈判一样,自己已将对方的底牌看破。
对方眼下色厉内荏,即便再动怒,也是不敢与隋朝开战。
李重九看向大帐内的室得悉族人,言道:“众位,并非是我不愿意,而是当今天子那边,无法交差,圣人是如何脾气的,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都晓得吧?”
不错,眼下国内对隋炀帝是骂声一片,恨不能诅咒其死,但在外族看来,杨广却是无比强势的君主,纵然三征高丽失败,正所谓能不能打得过是实力问题,敢不敢打却是态度问题,大隋朝富有四海,民有万万,丧师百万又如何,打到你服为止。
“你们奚部自问一句,难道比之过高句丽吗,比得过突厥吗?”李重九大声喝道。在李重九这一声质问下,女族长,还有众奚族长老皆是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