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胆儿干呕几下,盖上盖子道:
“您了怎么不早说呢!齁熏人的!”
“谁让你手这么快!我来得及说么!”
韩大胆儿看看那胃液,竟然是淡绿色的,便问道:
“这里面有嘛,怎么是绿的呢?”
老苏道:
“不知道是吃什么染得,具体我也不知道,那些残渣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看不出是嘛,你还是拿走找地儿化验一下吧!”
韩大胆儿道:
“怎么还找地儿,咱总局不是就有化验所么!”
老苏道:
“废话!都定了是溺毙,那还验嘛呢!总局化验所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罐子东西,排队化验你就等去吧!尸首烂透了,还没排到呢!”
韩大胆拧紧了罐子,找了个兜子装起来。老苏又拿出一件东西道:
“还有这个,也是在他胃里发现的。”
韩大胆儿道:
“您还不一块儿拿出来,还分着给!”
他接过来一看,只见这东西,是个指甲盖大小的,水滴形的物件。很轻,颜色发青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老苏道:
“这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牙,你让人顺道也验验吧!”
韩大胆儿找了张纸包好了,揣进怀里,这时候伸手一摸摸到怀里的手绢,忽然想起,手绢里还包着,早晨从尸首指甲上刮下来,木片一样的碎渣,于是赶紧掏出来拿给老苏看看。
老苏接过来放在灯下照照,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说道:
“这是药材,是当归的碎渣!”他本就是中医世家,药材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韩大胆儿觉得更奇怪了,难道这凶犯还真是个大夫?一个身高八尺,单手能掐死活人,又会邪术妖法的大夫?天津卫能有这样的人么?
可转念一想,天津卫九河下梢专出奇人。南市三不管藏龙卧虎,奇人异士扎墩儿,像什么拉洋片的大金牙、练弹弓的孙玉清、一扒拉就掉的痦子刘、卖布的白傻子等等比比皆是,或占一绝或占一怪,说不准真有那么个会邪术的特大个儿大夫!
韩大胆儿卷起尸检验状塞进兜里,这时要交回所里的。他又把老苏开的另一张尸检验状,贴身揣进怀里,盖上尸首,陪着老苏回他那屋里喝酒。
韩大胆儿晌午吃爆肚就没少喝,所以这会儿实在不敢多喝了,陪着老苏边喝边聊,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拎着装证物的兜子,告别老苏骑车往家走。
过去人睡得都早,这工夫除了三不管,其他地方早都吹灯睡觉了。此刻夜深人静,烧纸祭祀的、办道场的也早都歇了,自行车骑出来,四下里就一片漆黑。幸好他在老苏那借了个水月灯,这才勉强照着亮,骑到有路灯的大路上去了。
韩大胆儿有点酒劲儿上头,晃晃悠悠地骑着车,低头见车把上,挂着那兜子证物,就想着明天到哪去找个化验所,验验证物。
这时候忽然一阵旋风刮过,吹飞了路边祭扫的纸灰,漫天纸灰飞散,还裹着几片没烧完的纸钱。朦胧间,见不远处黑暗里亮起一团鬼火,火光幽蓝形似骷髅,韩大胆儿揉揉眼,却见那团鬼火忽地不见了!
韩大胆儿上学时学过,坟地附近的鬼火,其实就是磷火。人体的骨骼里还有不少磷酸钙。人死了之后,尸首烂在地里,发生化学反应。磷化为磷化氢,这磷化氢气体,燃点很低,接触空气温度稍高,就能自行燃烧。
可眼前那磷火一般都是一团或者一片,不可能有形状,更不能像是个骷髅头的样子!
这时一阵凄婉的哭声,随着微风传来声声入耳。此时四下无人,这哭声哀怨异常鬼气森森。韩大胆儿虽然不信鬼神,但这声音听来也让人有些发毛。
就见身侧十步开外,有个长发披肩的身影,背对韩大胆儿坐在路边。这人身形消瘦像是女子,她身着白衣白裙,浑身重孝,可这大半夜的,哪家的女人会在这哭丧呢!
韩大胆儿忽然想起,最近天津卫闹鬼的传说。他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于是壮起胆子,朝那全身素缟的女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