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月心脏猛跳——她住在五楼,窗外是空的才对,楼下的橄榄树还没有高到这个位置。她挪动?身?体,从病床的另一侧滑下去,光着脚往门口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窗外的黑影越来越浓,像泼了一盆子墨水,水迹还未干,上下流动?着。许清月往后摸索的手碰到了门,她立即转身?,抓住门把手便要拧开跑出去。那窗帘子“哗”地掀开了,露出一颗大头进来。那颗头一秒锁定她,兴奋地“嘶嘶”叫。“咔嚓。”许清月拧开了门锁,身?体却僵硬在原地,半步未动?。耳朵里?的嘶声非常熟悉,熟悉得许清月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醉酒还没有醒来。她迫切地转过身?,身?体刚刚转去,还没有站稳,就被一颗硕大的脑袋蹭了蹭。尽管蹭她的脑袋收着力,生病中的她依旧被顶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门扉上停下来。“艾丽莎……”她双手搂住那宽扁的想要往后面缩的蛇颈,紧紧搂住。脖子和蛇颈相交。小森蚺本来有些因为自己太高兴而撞倒妈妈感?到愧疚,被妈妈一抱,顿时心脏酸胀,特别想哭——最近憋在心里?的委屈、害怕、焦虑通通往身?体里?面涌,往心脏上涌。它都不知道这些情绪是从哪儿来的,脑袋搁在妈妈的怀里?,闻着妈妈暖暖香香的味道,那些让人难受的情绪全部来了。把它变得超级难过,忍不住地抽噎起来。“艾丽莎乖,不哭不哭。”妈妈温柔地摸着它的头,一下一下地摸,轻轻摸,轻轻拍,缓缓地安抚它。“不难过了,回来了就不难过了。”小森蚺听着妈妈的话,哭得更凶了。藏起来的低低的抽噎,“哗啦”一下变成嚎啕大哭。它体型大,嗓门也大。整个医院在它的大哭里?,震动?颤抖。许清月一面拍着它的背,一面放任它哭。小孩子,等哭完了,就会重新?开心起来。半分钟后,许清月背后的门,被敲响了,护士用?本土话问:“怎么回事啊?”紧接着,方婷大力地捶门,“咋了咋了!小月儿!”陈小年也在喊:“月月,怎么了?”朱朵单也在叫她。无?数道声音,乱七八糟地汇聚在门外。怀里?的哭声停了,许清月低头看?小森蚺。小森蚺害羞地缩动?颊窝。它听见?姨姨们的声音,姨姨们都听见?它哭了……这么大的蛇,见?到妈妈要哭……好丢脸呀。在妈妈的注视里?,小森蚺羞红了脸。更羞的是,弟弟在窗口咬牙叫它:“你还要不要椰子了!”小森蚺陡然想起自己爬墙的时候,椰子太多太大了,它没法全部带上楼,便让弟弟先帮它守着,它上来开了窗,再下去拿。谁想,上来一看?见?妈妈,就什么都忘记了……“马上来!”小森蚺急急掉转身?,爬出窗户,去楼下拿椰子,内疚地和弟弟道歉。“对不起,弟弟。”它很久没有看?见?妈妈,太激动?了!小蛇站在窗口,对它“哼”声,视线却落在房门前的人的脸上——那是它思念了好久的妈妈。妈妈正笑着对它招手,雾蒙蒙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屋里?半黑半亮。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笑得眼睛里?全是细碎的星星。只是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过来呀,宝宝。”她又叫它。小蛇这才飞过去,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小蛇原本有些哽气的,闻着妈妈的味道,忽然就不哽了,满心只剩下放轻松之后的舒服。只有在这里?——妈妈的身?上,它才能感?受到舒适。妈妈的香味令它舒心,笑容让它欢喜,还有——此时挠在它身?上的手,一下接一下的挠痒痒,让它非常享受。它很喜欢这个,非常喜欢。是自己,是哥哥,是亲妈妈和亲爸爸都挠不出来的感?觉。它舒服地趴在她的手上,让她挠。门被拍得不断震荡,震得快脱框了。方婷几人越叫越急,许清月把小蛇往袖子里?放,“宝宝先等一下。”她掩住袖子,感?受到小蛇的尾巴一卷,熟练地挂在她的手腕上。“来了。”许清月应一声,抬手抹抹湿湿的眼角,深呼吸一口,拉开门,首先对护士说:“没事。”方婷头一个不信,强硬地挤进来。护士也进来查看?,什么都没有看?见?,半信半疑地警告她两句,走了。“还真啊?你发梦天??”方婷在病房里?兜了一圈,刚回头,窗口“嘭”的重物落地的砸响,一颗青椰子顺着瓷砖地面“咕噜”滚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