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鸣鸾道:“我不明白,为什么阿叔这里稻谷收获得多了,我那里却没什么变化呢?我看过的,与以往明明没什么不同的。”
“你看到了什么?”
苏鸣鸾皱起了眉头。
祝缨低声道:“我也看过的。你得让人愿意干活。同样的地,多锄两下草、多堆一点肥、多松两锹土,最后收成就好一点。聚沙成塔罢了。”
苏鸣鸾坐在椅子,慢慢品着这话,说:“阿叔这法子,不太好学。不,应该说很难。”
祝缨道:“不急,慢慢想。你要过的关还多着呢。对了,制茶的师傅找着了,秋茶下来的时候会来两个人。”
苏鸣鸾面现欣喜之色:“阿叔说话算数!”
“也有一件没有算数,”祝缨说,“答应给你阿爸寻把一样的好刀,却还没有讨到。”
苏鸣鸾笑嘻嘻地说:“那个话阿叔自己对阿爸讲。阿叔,制茶的师傅要钱吧?多少?”
祝缨道:“别急,先试试看。”
“没事儿!手艺不好我也给钱!给他银子!多多的给!”
祝缨道:“你阿爸是该把家交给你的。”
“嘿嘿。”
“跑了一天的路吧?”
“嗯!”
祝缨道:“回去好好休息,你这个时候应该在山上。”
“算日子我下来得是早了些哈。”
“日子是死的,事情是活的,收获的时候你不在,你想什么时候在?收成怎么分配?接下来做什么?今年的收成有什么教训……这些你不得在场吗?”
“哦哦!那我去休息了,明天就回去!”苏鸣鸾见祝缨没有别的话,风风火火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祝缨摇摇头,继续画她的图,打算拿几“颗”长条状的嵌成处竹丛送给裴清。
手上这些设计得差不多时,又到了押运粮草到到州城的时候了。祝缨打算趁这机会再买一些东西,多称点奇形怪状的珍珠,但这种珍珠只能算是添头,她还得再搜罗一些正圆的珠子、品相不错的宝石、海中珍奇。
只可惜龙涎香她买不到,那东西是鲁刺史的囊中物,鲁刺史收购之后当成贡品献上的。
今年她还是先到府里,跟那位上司同去州城,上司搭了她的便车顺利地缴粮入库。祝缨知道上司的想法却不戳破,她不与上司一同回去,自己往城里转了一圈,采买了自己要的东西,才自行回福禄县。
福禄县此时全年最大的一件事已然完成,剩下橘子的事儿乡绅更热衷一些,普通人一则不一定种橘树,二则少,并不很关心。普通百姓更关心的是今年的徭役要怎么服。
祝缨说话算数,还照着去年修渠的例来,将去年规划而未及完成的工程向前推进。这样的工程人工果然差一些,祝缨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钱粮来雇工进行。她不计性别、不计时间,只以完成的工量为准发放钱粮。
譬如挖河,就算土石方,一担土算多少,一天若干担土算一个工。无论男女老少,干够了就给一个工的钱。朝廷“征发妇人”是能写到史书里的竭泽而渔不做人,但祝缨是用“雇”,就绕开了这一条。
流人营里原本也该无休地参与这样的徭役,祝缨却给单八等人另派了一件活计:“你们不是说要天冷才好种宿麦的吗?种!用公廨田!给我算准了日子,你们不用干别的,种它,能种多少种多少。”
单八十分害怕:“万一到明年春耕的时候还没收割,赶不上种稻子可怎么是好?”
公廨田几乎是全县最好的田地之一,要叫他给种耽误了,单八很怕祝缨翻脸打死他。
祝缨奇怪地道:“当然是保稻子啦。就地把麦子铲了当青肥。”
单八双腿一软,一脸的痛心:“那多糟践庄稼啊!!!大人,小人还用那块地种宿麦,再种一年,反正种子也不够种那么多公廨田的。可别铲。”
祝缨道:“啰嗦!我说种哪儿就种哪儿,你心疼,就给我把地种好!”
单八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点灰败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