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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一共是七个人,因为关丞和莫主簿是由人代持的,关丞没把莫主簿招出来,莫主簿却躲在外面偷听。又因祝缨到任之前是关丞代理县务,关丞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他只能出现。代持的这两个人居然现在也在衙内,每天勤勤恳恳地应卯。
四位乡绅也都是熟人,内中还有一个顾翁。
他们也没想到在与新县令的相处渐入佳境的时候又冒出一笔旧账来,也都有点心慌。
祝缨先不说话,几人绷不住都跪了下来,不等祝缨点名,一个一个痛哭流涕。县中书吏哪个上司都得罪不起,也不敢供出县丞和主簿,只能自认:“猪油蒙了心,白抢了这块荒地。”死咬着荒地不放。
祝缨知道这些人的油滑之处,他们办事的本事是有的,否则也不能还能留下来,挖坑的本事更是有!
她说:“荒地?行,几年开出来的?六年?我再给你一块荒地,开不出来我杖毙了你!”
关丞一脚将人踢翻,跪到祝缨面前:“大人,休理这等奸滑小吏的口舌。”
顾翁也有点慌,低声道:“老朽无颜见大人!”
祝缨已然看出端倪,慢条厮理地道:“你们是算地钱,还是交钱?”
几人哭声戛然而止,脸上挂着泪抬头看祝缨。祝缨道:“你们总不能白拿我的地吧?”
关丞心中暗叫一声侥幸,祝缨的眼风就扫到了他的身上:“你们干这等事,该脱官衣的脱官衣,该流放的流放,还敢有妄想吗?”yhugu
关丞的心凉透了,他这确实是犯法了,如果深挖事情更多,真不止脱官衣了。忙忙碌碌几十年,最后官没升反而贬为庶人?关丞这回哭得真心实地,头在地上呯呯作响:“大人,大人,下官知错了!”
余下几人见他这样也都吓得不轻,又想起来这位近来十分和气的大人刚到福禄县干过的事了,都叩首乞饶。
祝缨道:“算地钱,还是交租子?”
顾翁也吓到了,道:“全凭大人做主。”
祝缨道:“拿纸笔来!一人一张,写!不许交头接耳!”
她命几人各写取了多少田亩,各人既怕她,又怕与别人说的合不上,不得不写了实数。祝缨拿了一看,乐了:“六百亩地,就这么分了?”原来,前番耕地不止五百的数,六百亩多一点。笔一抹,六人就这么分了。
祝缨也不跟他们客气,先把两个书吏手上的田没收归公,两个书吏各二十大板逐出县衙,不许再在县衙供职,另择两人代替他们的职位。交出职位之前,先在县衙外面站枷三天。
罚完他们,祝缨对乡绅道:“是我没有信誉,还是这二年来我做得不够好呢?你们没有对我说实话,现在我很失望。”
顾翁也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地请罪。祝缨道:“你们都是县中乡绅长者,为什么也这样?行赂是罪,侵吞田地也是罪,还要欺瞒吗?”
顾翁等人膝行上前:“小人知罪了!大人宽恕则个!”
“交钱还是交地?”祝缨问。
顾翁等人哭声又是一歇,顾翁哭得头脑发昏,抬起头来想了一阵才明白这意思:“大人?小人愿,交钱……”
地就这么多,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还是一整片连起来的地!
祝缨道:“祁先生。”
祁泰又半死不活地挟着个账本过来了:“大人。”
“算一算吧。”
顾翁等人瘫软在了地上,祁泰呆呆地看了他们几眼,开始算账,给四个人报了一个数目。顾翁耳朵里听着数,心算了一下:不算高价。
他松了一口气,瘫得十分安心。
算完了账,祁泰道:“起来拿钱去吧。”
顾翁等人对他也算熟了,道:“祁先生还是这么丁是丁卯是卯。”
“我是做账的。”祁泰说。
顾翁抹了一把脸,老老实实地对祝缨一礼:“大人,小人无地自容,这便回去兑钱。”
祝缨摆了摆手,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