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看罢营中这些乡兵们的这幅尊容之后,气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指着站在他面前的高怀远怒骂道:“贼子!混账!这难道就是你所带来的乡兵吗?你难道让老夫前来校阅的就是这样一帮乌合之众吗?你……你……你……”
赵方连说了几个你之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觉得自己算是看错人了,居然错看了高怀远,还当他是个人才呢!
高怀远虽然被赵方痛骂,但是却一点也不着恼,而是躬身对赵方朗声说道:“大人息怒,且听下官解释一下如何?”
赵方强忍怒火,连马都没下,指着高怀远怒道:“好!我就听听你如何给老夫解释!你说!”
高怀远于是立即站直了身体,大声说道:“赵大人、诸位将军,大家今天看到了在下所率的大冶乡兵如此模样,一定心中大怒,但是这却并非是下官的责任!
下官在闻听赵大人之命后,便立即尽出大冶壮丁,前来鄂州效命,本来是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国家!
在下到了这里之后,更是得令要前往黄州驰援,于是便从乡兵中抽选出六百精壮之士准备出征,本来也无什么非分之想,即便是以血肉之躯迎战金兵也在所不惜。
今日诸位大人之所以看到我等如此落魄军容,却并非下官之过,下官虽然不敢标榜大冶乡兵骁勇,但是也绝非一帮乌合之众!
既然是乡兵,我们装备自然就会差一些,为此赵大人特令下官从驻屯军兵械库中抽调器甲武装乡勇,下官和手下乡勇们对于赵大人的体恤自然心存感激之情,何乃下官却只领取到了这等装备,故此才会令诸位大人见笑了!
但是下官也绝非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即便是这样的装备,下官和乡勇们也绝无半点退缩之心!故此才会请诸位大人来此一观我等誓死报国的决心!诸位大人也看到了,我们辕门之上悬挂的那几颗人头,这些人因为贪生怕死,不愿随军出征,已经被下官就地正法,此举便是下官的决心!
如若诸位大人不信下官所说的话,那么大家请看!”
高怀远神情激动的面红耳赤,忽然间一转身面对正在校场中列队的这些大气也不敢出的乡兵们。
“诸位大冶县的乡亲们!本官今日在此问你们一句,你们可敢随本官一起前往黄州和金兵拼死一战吗?”
高怀远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对这些乡勇们叫道。
乡勇们这时候开始明白了高怀远的苦心,知道高怀远这是为了他们在鸣不平,在为他们争取利益,也明白了他们这次领取的器甲为何如此残破的原因,各个已经在胸中积存了许久的怒气,当听到高怀远如此大声的询问他们的时候,于是他们终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
当高怀远的问话的话音刚落地,校场中的这些乡勇们忽然间破口一起大吼了起来:“小的们愿随大人和金军拼死一战!”
如此上千人的齐声怒吼,声音直冲霄汉,久久在驻屯军大营上空回荡,所有乡兵们都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高怀远,觉得这一下心中的郁闷算是喊出来了不少。
赵方和诸将当听到了这些乞丐兵们如此雄壮的吼声之后,这才不由得立即重新打量起了眼前这支乞丐兵们,仔细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虽然这些乡兵们穿着破烂不堪,但是精神面貌却并不颓废,而他们的队列虽然因为服装器甲的缘故看上去混乱,但是仔细再看一番,却看到乡兵们所站队列横平竖直,一个个乡兵们更是腆胸叠肚,身体站的笔直。
“既然诸位大人看不上你们的这身器甲,那么现在听我命令,全体脱下你们的盔甲,放下你们的武器,让大人们看看你们的勇气!即便是赤手空拳,我们也决不退缩半步!”
高怀远听着众乡兵们的吼声落下之后,再一次大声对他们呼喝到。
“卸甲!”
队伍中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命令声。
在前排就列的六都乡勇们随即在他们的都头和队正们的命令下,一起将手中的这些破烂兵器丢在了地上,并且抬手将身上的这身破烂盔甲给脱了下来,一起摔在了地上,紧接着在一连串的命令中,乡勇们再次列队站直了身体,各个挺拔如松一般,目光炯炯的望着高怀远还有赵方等官员们。
赵方和诸将们这个时候看到褪下了破烂乡兵们,随即气势为之一振,再也不像一支乌合之众,反倒隐隐中产生出一种气冲霄汉的威势,于是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乡兵们并不弱,即便称不上是精锐之士,起码也是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操练的乡兵。
赵方这个时候也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高怀远今天给他上演了一出全军告状的好戏,他当初着令高怀远出兵驰援黄州的时候,让高怀远到兵械库里面领用所需器甲,装备乡兵们使用。
但是却没想到的是,下面的人阳奉阴违,居然将如此破烂不堪的器甲打发给了高怀远,这简直就是在糊弄高怀远,糊弄他这个执掌一方兵马的朝廷大员,糊弄这些即将奔赴战场杀敌的乡勇们!
赵方也是从下面一步步做官走上来的,对于宋军中存在的各种腐败现象可以说早有所闻,也知道宋军之中有许多不成文的潜规则,所以他这些年在京西路当官,曾经大力整顿过驻屯军以及地方官吏的作风。
但是没成想今天还是出了这样令他感到难堪,感到愤慨的事情,他现在也终于明白高怀远为何为给他唱这么一出戏了,因为他明白了高怀远当领取到这些器甲时候的愤怒心情,才会在此冒死为他手下的乡勇们请命。
“兵械库归谁所管?”
赵方忽然扭头对身后那些驻屯军的将官们怒目而视的大声问道。
这个时候随行的那些宋军将领们也都明白过来味道了,原来这个大冶县尉还真是不简单,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他们面前告状来了呀!
当看到赵方怒不可遏的喝问他们的时候,其中一个将领面色如纸一般的赶紧翻身下马,疾步来到了赵方面前,翻身跪倒在地答道:“回禀大人,兵械库归末将所掌,此事看来有所误会,还望大人息怒,小的这边马上派人下去查问!假如是小的手下故意所为的话,小的绝不会姑息迁就的!”
赵方真的怒了,翻身下马指着校场中的这些义愤填膺的乡兵们对这个跪在地上的宋将问道:“你来睁眼看看,他们这些乡勇们即将上阵杀敌,此去是否还能回来,都还未曾可知!而你的手下却将他们的性命视为草芥,居然拿出这等破烂器甲给他们,你们于心何忍,你们情何以堪?”
那个掌管兵械库的军官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面这会儿早已将手下掌库官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了,他也是干这个的,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他这会儿已经料定昨天定是这个姓高的县尉到兵械库里面领取器甲的时候,未曾给掌库官上供,才招致掌库官如此坑害他,要不然的话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不过他也不敢这会儿忌恨高怀远了,心里面只骂掌库官混蛋,即便坑人,也没使这么缺德的坑人方法的,这可是人命关天呀!何况还是赵方亲批的东西,他的手下也敢从中做手脚,这一下看来他也要跟着倒霉了!
“末将有罪!都是末将御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下官这便马上重新发放器甲给乡兵们,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