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你不说我也知道。」庆安叹了一口气,态度总算不那么恶劣,「但他现在是和大王血统最亲的在世亲人,按照祖法,他登上王位是迟早的事。我也只能再侍奉一个新大王了。」
唉,换了武谦这总是装正经的人当大王,想象从前庆鼎在位时那么肆无忌惮的收贿,那就不容易了。
「大人想得太简单了,」烈中流冷笑,「大人以为,一旦武谦登上王位,手握大权,大人还能活命吗 」
庆安被他的话吓得浑身一个冷颤,惊愕地看着烈中流,「你说什么 不能活命 不会吧,我和武谦毕竟是同族,而且……而且我也没有得罪过他。」
「大人仔细回想,真的没有得罪给武谦吗 」烈中流扫视着开始不安的庆安,缓缓开口,「当年武谦的父亲武烈在世时,大人是否曾经出言不逊,侮及武烈的生母,说他母亲出生微贱 听说武烈当时气得红了眼,甚至上前和大人厮打起来。」
「这个……这个……当时我也年轻,不懂事……」
那女人确实出生卑贱,不过好运被当时的大王睡了一夜,怀上儿子,才勉强做了个不起眼的小妃子,宫里多半人都瞧不起她这一支王族血脉,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辱骂过。
「再说,当时武谦刚刚出生,我和他父亲打架这种事,他怎么会记得 」庆安自我安慰地说。
烈中流不泄露任何情绪的淡淡一笑,「姑且算武谦不记得出生时的事。那几年前,武谦上书大王,弹劾大人你贪污甚大,要求大王惩处大人,又算怎么回事 」
庆安老脸一红,「纯粹一派胡言,本大人从不贪污。武谦只是听了小人诬陷,日后待我解释清楚……」
「大人的解释功夫,向来是很不错的。」烈中流轻轻截断他的话,「不然,当日大王怎么会轻易撤销了武谦对大人的弹劾呢 而且,听说大人还借用这个机会,反咬了武谦一个诬告罪,为此,大王下令,罚武谦一月不许出门,反省过错。」
庆安更为尴尬,不安也越发加重,搓着手解释,「一月不许出门,也不算什么惩罚吧,大王只是希望年轻人磨练一下,受点挫折,我也并无恶意……」
「这么说,大人还眞对武谦很不错呢,找到机会总要让武谦磨练一下。听说武谦把大部分家产变卖,为士兵们购买盔甲时,曾经来向大人求助,大人不但不答应从国库拨款资助,还狠狠收了武谦一笔购买铜铁的税金 」
「这这这……」庆安脸色由白转红,再从红转紫,最后变成青色,额头冒出黄豆大的冷汗,「这收税的事,是国家制度,我不是存心为难……」
「前事我们不提也罢,小人并不是武谦。」烈中流痛快地一挥手,截断庆安徒劳无功的解释,肃容道:「只是,当他成功追歼了鸣王,挟着为大王报仇雪恨,凯旋归来的气势重回同泽,武谦登上王位的事就成了定局。小人只请大人想一想,如果大人是武谦,大人会怎么做呢 一个新登基的大王,会怎么对待从前经常磨练他的人呢 嘿、嘿嘿……」
庆安被他的冷笑弄得浑身发毛。
一激灵,猛然站起来,手足无措下,竟放下架子,朝着烈中流拱手拜了一拜,抹着冷汗问:「先生有这样的见识,真是奇才,先生一定有救命良策,请先生不吝指教。」求教似地看着看着烈中流。
「如今之计,只有一条。」
「您请说!」
「就是用尽一切方法,扯武谦的后腿。」
「扯……扯什么腿 」庆安傻眼。
烈中流微微一闪神,才想起自己竟在不经意中,用上了鸣王的新鲜词汇。
唉,不得不承认,鸣王说话虽然总带点傻气,用的词也奇奇怪怪,却常常活灵活现,非常贴切。
「就是破坏武谦的计划的意思,」烈中流解释,「只要武谦追杀鸣王的计划失败,大人你就有机会带领同国其它王族声讨武谦,追究他纵敌的罪过。这样,武谦别说登基,光是洗清罪名就够他忙的了。」
庆安明白过来,顿时眼睛放光,连连点头,「对!对!绝不能让武谦成为大功臣,先生高招!可是……可是……我只管着国库,又没有兵权,这个小畜生的腿听说已经伸到单林海那边去了,我就算会飞,也扯不到他的大腿,啊不,后腿!」
烈中流一晒,「大人太小看自己了。军队要打仗,能不要粮饷吗 大人管着国库,不就是管住了武谦军队的钱库 就算是为大王报仇,但同国赋税有限,总不能随便滥花,是不是 」
庆安立即心领神会,「对对对!不能滥花,军队所有钱粮帐目,我一定亲自查看核对,考虑再三才给,不!是能不给就不给!」
烈中流满意地点点头,又给他一点提示,「对了,听说同国最厉害的三桅船队,正由令公子掌管着 」
「是啊。」
「西雷鸣王名满天下,哪是那么容易被杀死 只要三桅船不出动,说不定武谦一不留神,就会被鸣王给跑了。」
「好!好!跑得好!」
「大人最好立即把令公子召回府里。」
「好,我立即修书一封,把他叫回来。只要我儿子不在,谁也调不动三桅船。」庆安现在简直比天下最乖的学生还听话。
烈中流却道:「书信字迹传递途中唯恐泄露,对大人也有危险。不如这样,大人装作急病发作,派人把令公子叫回来。」
庆安身分尊贵,却一直只能当清闲的国库官,究底原因在于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脑子。这一点庆鼎也很清楚,所以从不把他委派到关键要位。
见烈中流这样「为他的安危着想」,庆安更是感激涕零,「先生真是考虑周到!我庆安若能过此劫难,一定报答先生高义!」
「大人错了。今日之事,虽是劫难,却也不仅仅是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