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你的话问得可要发噱?』
『原来是叫我。有话说?』
『自然有话说,不然叫住你做啥。』阿珠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话?『
『什么话?听哪个说?』
『你是装糊涂,还是怎么?』阿珠有些生气了。
『喔!』陈世龙才明白,『你是说胡先生。他的话很多,不知道你问的哪一方面?』
『自然是说到我的!』
『这倒没有!只说要赶到上海去接头生意,过几天再来接你,这当然不大对!』
听得这句批评,阿珠心里舒服了些,『连你都晓得他不对!』她冷笑道,『说好了让我到上海夫玩一趟,结果半路里放人家的生,这不是有意欺侮人!』说到『欺侮』,又想起胡雪岩的无端变心,顿觉百脉偾张,眼眶发热,一下忍不注,便顿着足,且哭且说∶『他是存心好了的,有意欺侮我!有意把我丢在半路上!他死没良心!』
陈世龙有些发慌,也有些伤心。从湖州一路来,他下了许多功夫,谁知她一寸芳心,仍旧在胡雪岩身上。不过转念一想,他把已馁之气又鼓了起来,女人的委屈,最伯郁积在心里,朝思暮想,深刻入骨,那就不容把她的一颗心扳转来,象这样大哭大闹,发泄过了,心里空荡荡的,反倒易于乘虚而入。
因此,他默不作声,只把雪白的一方大手帕,递过去让她擦眼泪。这个小小的动作,不知怎么,在阿珠的心里居然留下了一个印象,同时也唤起了回忆,想起在湖州一起上街,他总是拿这样一方手帕,供她拭汗。
心无二用,一想到别的地方,便不知不觉地收住了眼泪,自己觉得有些窘,也有些可怜。拿手帕擦一擦眼泪,醒一醒鼻子,往前又走。
『慢慢!』这回是陈世龙叫住了她。等她回过身来,他又问道∶『到了船上,你爹问起来,你为什么哭,该怎么说呢?』
阿珠想了想答道∶『我不说,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可以,你爹来问我,我不能装哑巴。』
『你┅┅』阿珠这样叮嘱,『你只说我想家。』
『好了。走吧!』
到了船上,老张果然诧异地问起,阿珠不作声,陈世龙便照她的话回答。
『那总是受了什么委屈,在别人家作客┅┅』
『跟人家有什么相干呢?』阿珠抢着说道∶『尤家是再好都没有了,爹不要冤枉人家。』
『那么是什么委屈呢?不然不会好端端地想家。』
『我想,』陈世龙说,『大概是胡先生不让张小姐到上海去的缘故。』
『这你不要怪他。他跟我说过了,一到上海,碌乱三千忙生意,照顾你没工夫,不照顾你又不放心。等事情弄得略有些头绪了,再来接你,好好去玩两天。这话没有啥不在道理上,你很明白的人都想不通?』
阿珠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冷笑,听完,愤愤地说道∶『他这张嘴真会说!骗死人,不偿命。现在也只有你相信他了。』
『怎么?』老张大为惊诧,看她不答,便又转脸来问陈世龙∶『阿珠的话,什么意思?』
陈世龙自不便实说,但光是用『不知道』来推托,也不是办法,想了想,觉得最好避开,让他们父女私下去谈。
于是他说∶『你问张小姐自己!』接着,走出船舱,上了跳板,在柳荫
下纳凉。
『阿珠!』船里的老张神色严重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怎么说?说人家不要我了?这话似乎自己作践自己,她不肯出口。如说胡雪岩变心了,话不够清楚,打破沙锅问到底,依然难以回答。因而阿珠觉得很为难。
『说呀!』老张催问着。
想了半天,她答了这佯一句∶『我懊悔来这一趟的!』
老张听不懂她的话,着急的说,『你爽爽快快的说好不好?到底为了啥?』
『你不要来问我!你不会去问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胡雪岩。老张有些不安,『怎么?』他皱眉问道∶『你们吵了架了?』
『人影子都没有看见,哪里去吵架?哼,』阿珠冷笑道∶『见了面,倒真的有场架好吵!』
『为啥呢?他对你有啥不对?』老张埋怨他女儿,『你的脾气也要改改,动不动生气,自己身子吃亏!』
先听她爹的两句话,阿珠忍不住又要发火,但最后一句让她心软了,到底还是亲人!自己有这一双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