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门口停下,趁着夜幕,吕波把他们领到了一幢五层楼房里。当晚,鹿宪州就住进了这幢教学楼的地下室里,在那里躲了十几天,养好了伤。其间,张颖两次给他送来大衣和食品,鹿宪勤也给了吕波1000元钱,让他为鹿宪州购买衣服和吃的东西。
鹿宪州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而且他也觉得地下室太冷、空气不好,就提出让张颖帮他找新的住处。
张显得颇为犹豫,心中交织着为难与恐惧,但旧情难忘,加之碍于颜面,他还是勉强答应了鹿。张颖随即求助于她的舅舅李某,恳请他协助租赁一处住所,她仅轻描淡写地说是为一位朋友提供帮助。
李某对外甥女的请求从不推辞,立刻答应下来,不久便在酒仙桥商场附近的一栋简陋楼房中寻得一间月租300元的屋子。这个地方远离喧嚣的市区,格外宁静,鹿宪州对此感到极为满意。他在那里尽情享乐,生活惬意,身体逐渐变得圆润丰满,足足住了个多月。在此期间,张颖、黄民平等友人还不时前来探望。
然而,考虑到这间房子是通过李某联系的,张颖始终担忧会给舅舅带来麻烦,于是向鹿宪州提议换个住处。鹿对此表示完全同意,他也不愿在一个地方久居。
在张颖的辛勤奔波下,他们在和平里找到了一套与他人合租的三居室公寓。不过,没过多久,脾气暴躁的鹿宪州就与房东发生了激烈的冲突,险些动手。显然,这里已不再适合居住。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颖费尽心思为鹿宪州寻找新住所,但进展缓慢。恰逢此时,鹿宪勤来电,提到他在西四换房站结识了一位名叫马绍波的中介公司员工,对方声称能帮到忙。他们约定次日下午在金台路的中介公司与马绍波会面。
在马绍波的引荐下,鹿宪州和张颖结识了某公司的职员任民选。任民选打算转租位于朝阳区安华西里三区的单位分配公房,因为他有更大面积的住宅,所以有意转租这套一室一厅的单元楼。两人实地查看后,发现这里地处偏远,邻居大多是陌生面孔,这恰恰符合鹿宪州的期望,他欣然同意,并让张颖立即与任民选拟定租赁合同。
鹿宪州化名为李建生,由张颖代替他在租赁协议上签字。协议规定,租期暂定为两年,租金总计元,首年需支付元。张颖当场将携带的5000元现金交给了任民选。
这间房子后来成为了鹿宪州逃避警方追捕、藏匿枪支凶器及抢劫赃物的藏身之处。在鹿宪州特大抢劫案告破后,正是在这套一室一厅的单元房里,警方搜出了他作案时使用的6支手枪和微型冲锋枪,以及堆积如山的赃款和赃物。这座普通的居民住宅不幸沦为了罪恶的巢穴。
鹿宪州的另一个藏身点,是他在1996年初以李建生的名义在丰台区木樨园租下的一套一室一厅公寓。这里设施齐全,装修豪华雅致,不难想象这位蒙面大盗是如何用抢劫得来的巨额财富过着奢华放纵的生活。
这套公寓的主人叫线锡昌,是朝阳区医药贸易中心的工人。在住房制度改革中,线锡昌以成本价购得了这套房子,尽管他知道按规定五年内不得出租,但他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以每年元的租金将房子租给了鹿宪州。
正是任民选、线锡昌这样的见利忘义之人,将公家分配的住房转租给罪犯,无意间为犯罪分子提供了藏身之地;也是张颖、黄民平、鹿宪勤这些罪犯的亲友,不顾一切地为他们奔走效劳,唯恐这只逃亡的恶魔落入法网,使得鹿宪州得以喘息,为他日后更为疯狂的行为创造了条件。
在这段时间里,鹿宪州的伤势痊愈,身体愈发壮硕。随着追捕的风声逐渐平息,他无法再忍受一年来东躲西藏、无所事事的痛苦和愤怒。他深知自己是死刑犯,一旦被捕必将面临死亡;他也明白自己的生命旅程注定与偷、抢、杀等罪恶紧密相连。与其苟延残喘,他决定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认为这是他“生存的必要”。
为了所谓的“生存必要”,鹿宪州开始策划新的罪恶抢劫计划。而要实施抢劫,首要之事就是获取武器和凶器。1995年10月,化名为李建生的鹿宪州独自前往东北黑河。在火车上,他结识了黑河市的无业游民张建国,通过张建国的牵线,在边境地区找到了从事边贸生意的蔺刚,从而购买到了两支小口径运动手枪和100多发子弹。在这场肮脏的非法武器交易中,张建国和蔺刚非法获利1。5万元。
鹿宪州曾在一次抢劫中,深感小口径手枪火力不足,保险系数不大。于是,当年12月中旬,他决定再次铤而走险,前往广西边境购买军用枪支。
12月16日,在凭祥市弄绕市场,鹿宪州偶然结识了崇左县新和华侨农场通康分场工人农之宝。鹿宪州以重金为诱饵,让农之宝为他购买手枪。利欲熏心的农之宝果然没有辜负鹿宪州的期望,他利用自己是边民、持有“边境证”的有利条件,当天下午便越境到越南同登,找到生意人阿帝等人,为鹿宪州购买了一支东欧产的微型冲锋枪、一支军用手枪和100余发子弹。鹿宪州在支付了1万元后,又额外酬谢农之宝现金1。5万元。
农之宝对鹿宪州的慷慨感激涕零。几天之后,他又委托甘伯平为鹿宪州购买了两支军用手枪和数十发子弹。
鹿宪州拥有了武器,又进行了周密的策划和准备,这个蛰伏已久的凶恶歹徒瞪着血红的眼睛,开始寻找目标,准备实施他凶残而冒险的抢劫计划。
1995年12月13日,这是一个冷到连水滴都能瞬间凝结成冰的冬日,天空阴沉沉的,零星的小雪花不时飘落,给这个古老的城市蒙上了一层灰暗、凄冷的色调。
上午10点半,北京金冠制衣有限公司的出纳员刘瑞婷已经准备好出门了。她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净整洁,然后转头对后勤部经理唐庆利说:“老唐,你现在有空吗?我昨天和信用社约好了要去取款,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刘瑞婷是一个清秀文静的女子,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给人一种小巧玲珑的感觉。她从事财会工作已经有十四五年了,业务熟练,责任心强,在公司深受同事们的好评。
唐庆利看到刘会计已经上班好一会儿了,还把办公室整理得井井有条,心里十分感动。正好上午也没有其他安排,他就爽快地答应了:“好吧,我和你去。”
唐庆利开着他那辆墨绿色的切诺基,载着刘瑞婷,一路驶向红星城市信用社。五六分钟后,他们就到了信用社所在的汇园公寓。
刘瑞婷和这里的每个营业员都很熟悉,她笑嘻嘻地和营业员孔香春打了个招呼,然后从提包里掏出三张支票递给了她。
孔香春的丈夫许学同也是刘瑞婷他们公司的人,所以刘、孔二人平时往来比较多。小孔瞥了一眼支票,每张上面都写着提取款额5万元的数字,她说:“二姐,把你的名章给我。”
刘瑞婷从蓝色尼龙坤包里掏出名章递给小孔,小孔接过来,在支票上按了一下,然后就到后台去了。不一会儿,她走出来对刘瑞婷说:“二姐,你们到三号窗口取款。”
刘瑞婷应了一声,就和老唐一起走向西侧的三号窗口。和往常一样,刘瑞婷把点好的百元大钞一捆捆码好,把其中的10万元用尼龙绳捆成一捆,5万元捆成一匝,然后放在蓝色尼龙绸包中。
她向信用社的营业员道了谢,就和老唐一起往外走。这时,老唐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表,正好11点整。
老唐走在前面,用遥控器打开了车门,刘瑞婷站在他右侧副驾驶座的车门外,正准备上车。就在唐庆利要拉开车门上车的一刹那,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对准了他的脑袋。
一个身穿深灰色皮夹克,头部用紫红色头罩裹得严严实实的歹徒厉声喝道:“不许动!把钱交出来!”
唐庆利浑身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本能地用手护着头,两眼的余光瞥见刘瑞婷已经拉开车门趴在副座位置上了。
唐庆利随手“砰”地关上车门,顺势蹲在地上,大声喊道:“来人啊,抢钱了!”
没喊几声,唐就听到副驾驶座那边传来“砰砰”两声闷响,随后出现了有人奔跑的脚步声。唐站起来一看,刘瑞婷仰面朝天倒在右驾驶座上,鲜血溅满了车座,她手上装有15万元现金的尼龙包不见了。
那边歹徒已经窜上一辆深灰色大宇轿车,动作娴熟地向后倒了一下车,然后猛地加油,向西开去,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
歹徒心狠手辣,动作麻利,整个抢劫过程不到三分钟。在这起抢劫案中,女会计刘瑞婷被击中头部,当场死亡,15万元巨款被劫。从罪犯的作案速度和熟练程度来看,这是一起经过精心准备的抢劫杀人案。
就在首都警方全力以赴侦破“12。13”这起震惊京城的大案时,1996年2月8日,在首都北京再次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抢劫大案。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北京街头人群熙攘,一片喧闹,洋溢着春节临近时都市那惯有的喜庆欢乐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