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明的皇帝与朝臣,还在为帝国的未来这种小事儿争论不休的时候。
雄踞西北的刘大元帅·承宗,已经在思考人类社会最重要的事情了:
吃啥?
曹文诏是久负盛名的野战大将,智勇兼备,在陕西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取得陕西叛乱以来斩及第一的功勋。
可他在大兵团作战方面,稚嫩得像个孩子,把针对刘承宗本部大营的夜战打得一塌糊涂。
刘承宗甚至都没还手,曹文诏四面合围的万众之师就三面崩溃,仅剩其本部人马在西面尚能结阵。
不过只剩下这一个营的兵力,很快就反应过来大势已去,为挽回颓势,率军向刘承宗的军阵西面冲了一阵,军阵巍然不动,无奈赶在合围前向西退去,一直撤过了千河,这才虚晃一枪向南逃去。
至于其另外三营,参将神光显见势不妙就率军朝乾州方向奔去,跑得飞快,王文秀撵都撵不上;游击曹文耀则被张天琳的火箭炸得七荤八素,两千选锋精锐自相崩溃,蜂拥冲过石窟关,向灵台、泾州逃散。
倒是整场战役被打迷糊了的宁夏参将卜应第,带兵逃到渭河岸边,被元帅军追上,搏战至不支,带兵向元帅军高应登部千总李八两投降。
随后是追亡逐北。
而跟这场夜战同步进行的,是渭河南岸张献忠收到刘承宗的命令,率临洮军对龙在田、左良玉、艾万年等部发起猛攻。
其实这边才是重头戏,明军被折腾了一天一夜,身体和精神都已是强弩之末;张献忠率领的临洮军则经过长途跋涉,仅得到短暂休息,军队状态同样也不怎么样。
可他们一个兵多将广,一个士气如虹,反倒都有极高的耐性。
双方列阵苦战,张献忠部一次次冲垮滇兵阵线,却又一次次被艾万年的延绥军顶住缺口,甚至多次被佛朗机压得撤出射程,两军在夜幕下足足打了整整两个时辰,都没能分出胜负。
但也只能到这儿了,随着天光放明,在凤翔塬上轻易取胜的刘承宗兵临渭河北岸,以重炮排布岸边,越河轰击延绥军阵与云南军侧翼。
轰鸣的火炮和飞射的炮弹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兵宝鸡塬上的庞大兵势在三面被围之下,军阵顷刻崩溃,数以万计的军队蜂拥逃入褒斜道。
刘承宗对此追悔莫及。
他早在战斗开始前就划出巨大的包围圈,却惟独漏了明军会往南跑,以至于褒斜道没有陈布伏兵,让明军仓皇逃窜。
张献忠是指望不上了,战斗结束后的宝鸡塬上到处是蠕动的伤兵,散落满地的器械需要整理,同时南部山麓更有逃亡明军为迟滞追击引燃的大火,烟熏火燎,一派地狱之景。
而野战的必要程序,就是追击。
在一场并非以抢占地形为目的的战斗中,击溃并非胜利。
只有追击,才能尽可能杀伤敌军、收缴俘虏、取得战果。
没有追击的战斗是不完整的。
刘承宗把追击的任务交给了从宝鸡城里出来的罗汝才。
其实刘狮子对罗汝才的表现不满意,因为罗汝才让他觉得,自己作为明军出身的将领,托梦式指挥继承的不够完善。
双方的心有灵犀水平没跟上。
按照他的计划,宝鸡城里的罗汝才,应该在明军溃散的第一时间,就从城里杀出来。
万万没想到,撑了一天一夜的罗汝才,在城上看了俩时辰对打,给自己看困了,在即将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打了个盹儿。
以至于被叔叔罗戴恩叫醒的时候,错失良机,带兵出城,战斗已经结束,溃散的明军早在一刻之前就逃进了褒斜道。
一脸胆战心惊的罗汝才见着黑着脸的刘承宗,出乎意料的没迎来批评,只是轻描淡写的把追击任务交给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子劫后余生的喜悦里,闷头迎着山火就冲了过去。
罗汝才不知道的是,这全是因为刘承宗在心里给他记了一功。
就是他那个看不上眼的妹夫王国才,率骑兵践踏卜应第的军阵,得了破阵首功。
不过在罗汝才带兵追击之后,刘承宗又从收拢的降军那得知,虽然罗汝才这一宿一直在宝鸡城里蹲着,但功勋比起在城外战斗的众将,只多不少。
他的妹夫王国才率骑兵践踏军阵就不说了,更有其部下李汝珪夜间出城,先杀曹营游击曹鼎蛟,再杀左营参将罗岱,一夜响箭连杀两员大将。
这战绩把刘狮子都惊了:这李汝珪什么东西,在敌营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像个鬼一样!
不过追亡逐北的事暂且不提,战役刚刚落下帷幕,让刘承宗糟心的事儿就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
他又有降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