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八觉得这样的钱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吴炳生故意没说,所以周老八不知道工地是卷毛的。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干。道上很多人都知道卷毛辈分很高,而且和张伟团伙关系很好。
几天之后,九五年秋天的一个傍晚,卷毛的工地被人砸了。一伙人冲进工地,把工人一顿暴打,用电锯把植下的树木全部锯断。然后用砍刀逼着工人把草皮全部掀了起来,再在上面撒了拌了强碱的溶液。
这么一折腾,卷毛倾家荡产了,他所有的钱都押到了工程上。主管部门装聋作哑,工程因为还没验收,所以工程款也就不给了。再说工地毁成了这样,肯定也没法验收了。
卷毛第二天早上去了工地,看到之后惊呆了,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打电话找张伟,但张伟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扁头、辫子也都不在市里,据说和张伟一起去了外地。卷毛绝望了,他感觉这个世道在逼他犯罪。
直到一个星期过去了,张伟才回到B市,电话里面卷毛就哭了。他多年的积蓄一夜之间血本无归,卷毛在电话里面哭得像个孩子。
“张伟,你一定要帮我。”
“大哥,你放心,我马上去查,不管谁干的,我绝对不会饶了他。”
张伟放下电话,感觉这个世界是这么的残酷。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手枪,这支五四式手枪,还是几天前李明亮给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前几天,张伟和辫子、扁头去了外地。那是一个南方的小城市,李明亮潜逃到了这个地方。后来李明亮辗转知道了张伟的手机号,给张伟打了电话。
“小伟,能听出我是谁吗?”李明亮的声音温和而平静。
“李哥,想死我了,你现在在哪儿。”
“嗯,我现在挺好的,你记下地址,不要拿笔记,用脑子记。”
李明亮说了自己的地址和乘车方法。第二天一早,张伟开车带着辫子、扁头去了。
轿车彻夜不停,三个人轮流换着开,从北边一直开到南边,最后在一个风景如画的海边城市停了下来。张伟打了传呼,留言说了自己的位置。半个多小时后,李明亮打了辆车到了。
四个人在夕阳下面见了面,张伟腰杆笔直,身后站着已经在道上成名的辫子和扁头。三个人的脸上透出了凶恶。
出租车门打开,一个鬓角有些斑白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岁月让他当年精干的身躯变得有些肥胖,而岁月也将当年他脸上的凶恶洗掉了。中年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衫,背上印着“十个妈妈八个爱”,这是件随产品大包装赠送的广告衫。
张伟几乎认不出来了,这个全无锋芒的中年人,就是当年在道上声名显赫的李明亮。
两个男人拥抱了,彼此用臂膀问候。
“李哥,想死我了。”
“哈哈,这不是见面了吗。”
几个人分别握手拥抱,然后李明亮开车,四个人到了他家。李明亮买了一间临街的小门面房,外面经营糖酒日杂,里面当起居用。从里面走出一个长发女子,个子不高,稍稍有点偏瘦。怀里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圆头圆脑的,眉眼中很像李明亮。
张伟抱过孩子,那小家伙和张伟似乎很投缘,在张伟的怀里很老实,看着这个孩子,大家都感到这个世界原来有这么美好的事物。
当天晚上,张伟做东,在当地最好的海鲜酒楼聚了一次。本来张伟想劝李明亮跟他一起回B市的,但他看到了李明亮的孩子,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这顿酒一直吃到了后半夜,一帮人在边上的娱乐城开了房间。接连几天,李明亮带着他们游览了这个城市的几处风景区。这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是一个舒适的城市。临走的时候李明亮塞给张伟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
“你走了之后在路上再打开。”李明亮挥手送行。
轿车驶离那座城市,等上了高速路,张伟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支手枪,当年孙勇用的那支枪。张伟抚摩着冰凉的枪身,他知道李明亮将这支枪给他的原因,他决心为孙勇报仇。
但没有想到,刚回到B市,就遇到了卷毛出的事情。张伟和卷毛一起把事情分析了一遍,最大的嫌疑是吴炳生。
“操,这个亏不能白吃,让他赔。”张伟说完之后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张伟让扁头陪着卷毛去找吴炳生谈判,吴炳生一口咬定自己没关系。卷毛提出的赔偿也没答应。结果卷毛和扁头刚走,吴炳生就报案了。他和卷毛谈判的时候,带着一个当地分局的公安去的,那个公安穿着便装,卷毛和扁头都没有在意。
卷毛很快被监视起来,经过审查,他和当年黑恶势力团伙头目孙勇有牵连,卷毛被立刻收押。
张伟怒向胆边生,他要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