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没错,本宫不曾想到密信会落到秦家女手上,然而木已成舟,就算把那人揪到这里,也不能改变什么。”她噙着诡谲的笑意,“既然把他抖出来没好处,就让他隐在深宫之中吧,至于他什么时候要你们的性命,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她说罢了,冲着白璧成莞尔一笑,明媚如春花初绽,仿佛在炫耀一件至尊宝藏。
她如此笃定,白璧成反倒难辨真假了,就算是真的,让宸贵妃开口也不容易。白璧成于是不再浪费时间,叫人来将宸贵妃押回牢狱。
看看辰光,又到了每日入宫禀报审讯进展的时候,白璧成约上王十安,匆匆递铜符进宫。眼下言洵不在御书房起居,因为玉棠斋距离停灵的崇光殿近,他就在玉棠斋处理事务。
白璧成带着王十安到了玉棠斋,正看见内阁四辅从里面出来,一个个的脸色不大好。
白璧成入内觐见,果见言洵脸色也不大好。等说完了案子,言洵挥退王十安,沉下脸向白璧成道:“夏氏如此可恶,内阁还在替他们说话!这可像什么样!”
白璧成情知这里头有门阀角力,四大望族去其一,裴、顾两家很怕卢氏独大,因而伙同夏氏余力,想要联合起来“抑制”卢皇后。见他沉默不语,言洵点头问道:“白侯可有什么办法?”
新帝垂问,白璧成不敢不答,只得道:“陛下并非卢氏一族。”
言洵闻言一惊,立时明白自己并非皇后亲出,也不必卷入门阀争斗,他们斗得狠,皇帝的位子才稳。他心结得解,不由笑道:“白侯所说极是,但夏氏的案子要早日了结才是。”
白璧成领旨退出,刚带着王十安转出玉棠斋,便见洪刚满面堆笑地迎上来,道:“侯爷,老奴有要事禀告。”
王十安会意告退,白璧成却从袖口拿出一封信来:“王大人,这是急需查访的事项,请转交与陆长留去办。”
王十安应诺,接了信便走了。等他走远,洪刚才笑道:“侯爷,含山殿下想见见侯爷!她如今被安排进了教养公主的芷芬院,那里头不方便出入,因此老奴在宫人院辟了安静所在,请侯爷与殿下小叙。”
“好,”白璧成笑道,“劳烦洪大爹了。”
洪刚于是在前领路,引着白璧成往宫人院去。宫人院虽然不大,却也有两间干净的上房,洪刚打开其中一间,白璧成一步踏入,却见含山站在屋里。
他俩有几日不见,这一时忽然见了面,却是四目相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人看不够似的。洪刚左右打量,却笑道:“殿下、侯爷,老奴备了茶水点心,你们坐下细谈就是。”
屋里的方桌上的确摆着茶炉茶盅,另有四碟细点和四碟干果,也算洪刚排布得周到。
“既然洪大爹做了安排,咱们就不客气了。”白璧成笑而上前,牵了含山的手到桌边坐下,笑道:“你在宫里可还习惯?”
碍着洪刚在侧,含山有点不好意,要把手抽出来,白璧成却不许,只是握紧了一些。洪刚见状笑道:“老奴就不在屋里碍事了,今天院子里清静,人都叫我打发了,侯爷和殿下只管说话。”
他说罢了,又转身点了两盏灯摆在桌上,自语道:“这屋里采光不好,瞧着暗昏昏的,倒像晚上一般。”
“洪大爹就是爱操心,”含山抿唇笑道,“这屋子是暗些,但也能看清茶碗和糕饼。”
洪刚哈哈一笑:“老奴是想留殿下多坐一会,坐到天黑才好。”
他说罢不再停留,转身出去带上了门,然而站在廊下望望天色,太阳有些偏西了,想来过了申时正刻。洪刚走到墙脚坐进竹摇椅里,那是他晒太阳看风景的地方,没活的时候他就窝在这,看着日影逐一划过屋瓦
也许是看多了,洪刚瞧时辰极准,等太阳影子掠过一道屋脊,他便知道过去了一刻,算算应该差不多了。洪刚站起身来走到上房门口,先是侧耳听了听,继而又唤道:“侯爷?殿下?可要老奴添一添茶水?”
屋里悄无声息。
洪刚推门进去,看见白璧成和含山伏在桌上昏迷不醒,他团白的脸上涌起笑意,于是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又揭开灯罩吹熄烛火,这才捉住含山的手臂,卷起衣袖捋下她腕上的九莲珠。
九粒莲珠莹润饱满,姿态各异,沉甸甸落在掌中,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原来是这东西,”洪刚喃喃道,“叫我好找!”
他不敢耽搁,收起九莲珠转身出门,快步走到自己屋里,对镜将九莲珠塞在头发里,又戴好帽子,拿出早准备好的出宫铜符,匆匆走出宫人院,往太监宫女办差出入的东毅门走去。
镇南卫换了指挥使,守宫门的也换上新面孔,他们不认得洪刚,见他拿着采买铜符,不由奇道:“这什么时辰了,公公还要出去办差吗?”
“小哥刚拨过来值守吧?”洪刚笑道,“皇家丧仪要流水似的采买,否则供应不上,那与平日可不一样。”
侍卫见他年长,只得是等级高的公公,也不敢过于得罪,于是略略搜身后放他走了。等出宫门走出老远,洪刚这才深吸一口气,甩开步子往城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