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姬瑶站的脚后跟酸痛,撇着小嘴,对秦瑨低声埋怨:“这是多大的狗官,这么长时间还不来,我真要被气死了。”
&esp;&esp;她捏着拳头,跺跺脚,倘若目光能隔空杀人,怕是早就把那位县令给刀了。
&esp;&esp;秦瑨乜她一眼,复又将视线挪向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嘲讽道:“官小架子大,你这回可是看清了吧,地方官早就该整治了。”
&esp;&esp;“嘁!”
&esp;&esp;姬瑶冷哼一声,自知理亏的不再说话。
&esp;&esp;在朝时秦瑨曾多次向她上奏,主张加强地方管制,她当时不以为意,只觉得盛朝各地都是海晏河清,没想到这一路走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她的认知,芝麻大的小官都敢当土皇帝了!
&esp;&esp;天气本来就热,姬瑶等的愈发焦躁,原本嫩白的面皮浮出一层晒红,额前碎发也全被汗粘在脸上。
&esp;&esp;秦瑨见她实在受罪,用袖襴拭去她额前的薄汗,耐心劝谏:“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地方有蛀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差这……”
&esp;&esp;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esp;&esp;“来了来了!”
&esp;&esp;“县令大人来了!”
&esp;&esp;姬瑶和秦瑨俱是回过神来,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前方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很快行至他们面前,赶车的马夫一挑帘,上头下来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
&esp;&esp;这人生的清风竹骨,看起来文质彬彬,但那双吊角睛却又显得极其精明。
&esp;&esp;秦瑨凝着他,眉峰不知不觉的拢成小山。
&esp;&esp;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固县县令应该姓陈。
&esp;&esp;少顷,县令缓慢开口,印证了秦瑨的想法:“诸位,我是固县县令陈涉,不知有何事要与本官说啊?”
&esp;&esp;他话音很是散漫,明知故问,却还是给灾民们带来了希望。
&esp;&esp;有人向前一步,恭敬作揖道:“陈大人,今日官府施粥给的竟是糠,不知我们的赈灾粮哪里去了?”
&esp;&esp;“大人,我们是人,怎么能吃牲口吃的东西呢?”
&esp;&esp;“请大人告知,朝廷分发的赈灾粮呢?”
&esp;&esp;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esp;&esp;“都闭嘴!”县令陈涉被他们吵的不耐烦,脸上没了好神色,阴沉沉道:“天灾之年,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们还挑三拣四,成何体统?你们可知外面饿殍遍地,人都在吃什么?吃的是树皮和草!你们吃的糠可比那些好太多了,还不知足!”
&esp;&esp;说完,他不屑的摇摇头,眼神好像在看一群忘恩负义的蠢货。
&esp;&esp;如此言论一下子将灾民们拉回现实,他们能来到赈灾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虽说日子过的苦一些,但还是要比无力走到这边的人好上太多。
&esp;&esp;那些遗留下的苦命人,别说吃树皮和野草了,就是人吃人也是常见……
&esp;&esp;众人面面相觑,俱是低下了头,方才一肚子的虎狼之词全都蔫了。
&esp;&esp;燥热的风裹挟着泥土刮过,树叶飒飒,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esp;&esp;姬瑶捂着嘴咳嗽几声,远远望着陈涉,心道这人真是讲了好一套歪理。
&esp;&esp;这位陈大人委实让她长了见识,能把贪赃枉法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活生生就像一个悲天悯人的菩萨。
&esp;&esp;真是可笑!
&esp;&esp;灾民们不敢再作声,可姬瑶才不惯他这臭毛病,挺直腰板,细软的声线化为一柄利剑,刺破了本不该有的宁静:“陈大人此言差矣,灾荒之年饿殍遍地虽然是常态,但百姓吃上糠就得知足,委实是在混淆视听。众所周知,朝廷每年都会下发赈灾银,能买足足四十五万旦的粮食,我们这些人可是吃不了这么多,那请问大人,剩下的赈灾粮都让你们弄哪去了?为何不给粮,给的却是糠呢?朝廷可没差你们的钱吧?”
&esp;&esp;姬瑶素来是个咄咄逼人的性子,此时众人听到她有条有理的质问,皆是回头望去,自觉为她闪出一条路来。
&esp;&esp;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姬瑶身上,她毫不畏惧,如同在大明宫一样,傲慢的抬起下巴,睥睨着芸芸众生。
&esp;&esp;秦瑨气宇轩昂的站在她身旁,面上不显,心却是慌了。
&esp;&esp;他没想到此情此景下姬瑶会贸然出头,一下子把两人变成了众矢之的……
&esp;&esp;如此还不够,姬瑶越想越气,叉腰道:“当今圣上英明,体恤你们这些地方官,俸禄一升再升,结果你们拿着朝廷的钱,还在这里鱼肉百姓,中饱私囊,你们该当何罪!”
&esp;&esp;陈涉被这声声质问激怒了,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没好气的上下打量着姬瑶。
&esp;&esp;两长上前几步,大喝道:“放肆!一个小小贱民,竟敢对青天大老爷无礼?来人,给我抓来!”
&esp;&esp;官兵们闻声迅速向前,而秦瑨则眼疾手快,将姬瑶拉至身后,怒道一句:“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