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寰眼睛尖,已看清他了,大声道:“出来。”
碧绿的水潭里,有个人头钻出来,双眼深湛,蓝紫色的眼珠像宝石:“皇上?皇后?这……这简直是……”
天寰将我放下,身手利落的提起竹竿,将岸上的衣服挑给他。
赵显咧嘴:“皇上,臣是来先生这里玩儿的,你来干什么?”
他迅速的套衣服,我连忙扭过头,此情此景,挺滑稽。
………
天寰回顾我一眼,坦然自若的回答:“朕是陪皇后来这里玩赏山水的。”
赵显似乎是找不到发簪了,爬到岸边,扳了一小根树枝固定头发。他笑道:“龙凤呈祥,应该应该。”
我大大方方的一笑:“赵显,在先生这里,就别拘束繁文缛节了吧。”
他回朝后,与我有几个照面,但全不如现在这般近。
赵显看到我好像发自内心的高兴,他把竹竿接过,大踏步的走到我们前面:“臣带路。”
天寰面不改色,居然又蹭过来拦住我的腰,像是打算抱着我走。我轻轻的踢了他一下,摇摇头。我挽住他的臂弯,让他拖着我走。
赵显用竹竿逗弄红蜻蜓,样子颇似长臂猿。清爽的气息,随着潺潺的山泉萦绕一路。
天寰对赵显说:“赵显,朕打算给你营建一处府邸,满京城中,你喜欢哪里?”
赵显摸了摸下巴:“皇上,臣哪里都喜欢,但府邸就不必了。皇上的天下没有定,我这条光棍要什么府邸?”
听闻赵显回来后,依然住在过去桂宫门外值宿的几间屋舍内,全不像个二品的将军。
天寰瞧了我一眼:“难道朕不定天下,你就一辈子不安家?”
赵显笑嘻嘻的:“嗯。臣喜欢来去无牵挂。皇上,我现住的地方有说不出的好处,我只对你们才说。我自己没有家,到处都能跑。若天气热了,我就跳到赵王府前的泉池里面洗个澡,冲冲凉。全京城的池子,没有比那里更舒服的。若肚子饿了,我就跑到谢公子如雅那边弄点吃喝,打打牙祭。我这人常发火气,因为住宿的地方没什么摆设,我抡起大刀,也打不坏啥值钱玩意儿。要是我真有个将军府,既不能到五殿下家门口洗澡,也不能到谢公子家吃白食,而且隔三差五,还要自己赔自己东西,多没意思的事情啊。”
想到赵显跳在阿宙王府喷泉里的模样,我忍俊不禁。天寰笑骂:“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显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听了这话,露出调皮与敬慕参半的表情:“皇上,地有多厚,臣不知道,想来想去不会比臣的脸皮厚。可是,天有多高我知道,天和皇上一般高。”
我掩住嘴,天寰拉长脸呵斥:“小猴子去了北疆两个春秋,越发的皮实了,谁要你嘴上奉承?”
赵显蓝眼珠一顿:“皇上,皇上,……”他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般,拖着音叫皇帝。
我看不过眼:“皇上您未免武断了。赵显护送我去漠北,记忆犹新。他并不耍嘴皮,倒是个实在人。”
天寰淡定道:“他是朕带出来的。是什么人,朕最知道。”
赵显听了十分喜悦,将手里捉的一只蜻蜓即刻放生了。
天寰又要开口,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上官别业曲折而精妙,让我们仿佛踩进一卷诗画。
赵显带我们穿过一架葡萄枝,远远的喊:“先生?”
花影婆娑,绿光离合,榻上坐着一人,宽袖木屐。清扬如芙蓉出绿波,让我错觉回到了江南。
上官显然是洗发后等待晾干,因此发丝全在脑后随意披散,他略回眸,神采精粹,难以言喻。
他手里停了动作,牙齿里发出“咝”的一声,好像不相信我们都在这里。
天寰上下瞧了他几眼,浅笑道:“有美一人,凤兮凤兮啊。”
上官好像憔悴柔弱了许多,眉宇间甚是倦怠。我在天寰背后冲他一笑。
上官白了天寰一眼,回敬道:“过奖。我一个人,怎比得上人家一对英雄美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