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不管怎么说,我躲过去了。
方才闹了一阵,我觉着鬓发似乎有点松了,于是先启了妆奁,取出梳子,对镜将鬓角微微散落的几丝头发理好。
“这边还有些。”
我刚要将梳子放回去,李暮阳已过来,从我手中接了发梳,为我将另一侧的鬓发也紧了紧,又用手指细细抿上去,这才笑道:“好了,走吧。”
说完,他也不等我,便自己先出了门。
我看着他削瘦挺直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待到回过神时,才发觉,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嘴角竟是一直带着笑的。
完了完了,我算是没救了。
晃了晃脑袋,将杂七杂八的想法全都抛出脑海,我赶忙也跟着下了楼。
陆定文正在距离府门不远的一间专门用作待客的大客厅内等候。
果然,他是受了陆夫人的托付来给我和李暮阳捎了些当地特产过来的。除了特产,还有陆夫人亲自裁剪、手绣的一件淡蓝洒百花丝绸襦裙,应当是算作生日礼物的。
我轻抚着那件衣裙,不由叹息。陆家早已败落,虽不至于落得十分窘迫境地,可上次去时,我见徐姨在日常开支上仍是省了又省。这衣服料子甚佳,想必花费也不小,真是可叹陆夫人一片心意了。
“夫人近来身体如何?心痛旧疾可曾再犯?”我尚在感慨,李暮阳已想起了询问正事。
陆定文垂了头,答道:“夫人特意让我转告小姐,她身子已经无碍,这些日子过得很好,无需挂心。另外还希望小姐也多在意自己身体,千万不要过于劳累忙碌才好。”
我皱眉。
陆定文无论什么来历、有如何过往,他这些年来毕竟算作是李家的家丁。而这些次,他却一直是一口一个“小姐”称呼我,此回甚至还更加过分的在回话时对李暮阳一字不提,这实在已完全悖于礼数了。
“陆定文。”我心中有些不快,语气上也难免显得生硬,“我虽早已不记得当年之事,不过现在看来,在你心中还是更认陆家一些。既如此,那便请你仍旧回去侍奉我娘吧。如此一来,少爷和我也都放心。”
听了我这番冷淡言辞,陆定文似有些吃惊。
“小姐……”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我便摆手打断道:“我固然对你的忠心深感欣慰,不过,我已嫁入李家多年,你若仍是坚持如此称呼于我,只怕外人听了都不免说闲话了。”
陆定文怔住,带着几乎可以称为难以置信的神情定定看着我。
说真的,我还真不明白了,就陆红叶这么个性子闷的要死,又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的普通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人死心塌地暗恋了这许多年的?
“可是,小姐……”他似乎仍要垂死挣扎。
李暮阳轻咳一声,淡淡开口:“你该知道,红叶是我的妻子,李家的少奶奶。你若为她好,便最好将少年时用惯了的那些个称呼改了。不然的话,虽然这事并非出于红叶的意思,可她怕是也要为你这称呼所累。你可明白了?”岂止是要改称呼,更要改的,是他那心思。
他语气并不重,但其中却蕴着不可违抗的威严之意……以及难以察觉的怒气。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我虽觉似有过河拆桥、请人帮了忙之后便弃之不理之嫌,一时有些尴尬,可再想起陆定文的心思,又觉今日不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往后早晚害人害己,这样一来,便又收了将要显出的和缓神色。
再看李暮阳,他得见情敌,本就隐隐透着不快之色,再加上以他的心性头脑,如何想不到我心中所想的这些事情,当然更是不可能说什么客套话来个转折了。
正在僵持,忽然外面一人自顾自推门进来。
我微讶。在府中只有郑太太和李霏的身份可为此事,而两人却又是绝不会做这等事情的。
“少爷少奶奶倒真是够忙的!”
这干冷的声音一出,我便觉头痛万分。这一大家子人,我谁都不怕,就是有几分怵这早晚会勾引走清竹的棺材板谢大夫。虽说我当然可以挤兑他,但每当惹毛他之后,便要持续几天看他的棺材板冷脸,实在让人觉得连胃都抽痛起来。
这回他的语气比前两日又冷了几分,想必我又免不了数落了。
果然,他旁若无人的走到我与李暮阳面前,冷笑道:“少爷莫非是最近身子好的太快了?连药都不吃了!”又转头更加冷硬的冲我讥讽:“少奶奶也是好记性,平日里那些芝麻绿豆的事情从来没忘过,怎么偏生这事便记不起来了!”
我无言。
不仅是怕引起谢琛又一番冰雹似的言语攻击,而是,仔细想来,这事他说的也对,我今日的确只顾着恣意玩笑,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净,倒是该骂。
我低低叹了口气:“谢大夫,这事是我的疏忽了。加之今日似乎又受了些风寒,还请你再给暮阳号脉看看病情有没有什么变化才好。”说完,又转向陆定文:“你先下去吧。叫橙子她们给你找个地方好好休息,明天便带着少爷和我给我娘准备的礼品回去吧。”
他不语,但神色间尽是苦闷伤怀之意。最终还是深深叹息一声,向我们行了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