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金瞳,发蓬蓬的像羊毛。
荧一针见血地指出震惊:“你不觉得,她长得像华予吗?而且不只是像!”
分明一模一样!
派蒙定睛一看,满脸惊讶:“真的耶,是缩小版的小花!”
她俩齐齐缄默。距离华予消失已经一年了,但她们还记得华予,也记得她们所见证的相遇与离别。
钟离在友人离开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倒是胡桃还诧异地问了几句,被她们一起糊弄了过去。
或许是钟离经历的足够多,亦或者岁月逼着他不得不向前看,他依旧是那副慎重严肃温和偶尔又有点狡黠天然呆的模样,只是她们搞清了那句“岁既晏兮”唱辞的意思,难受了好久,哪知峰回路转,眼前出现了奇迹。
“等等。”也体验增长的派蒙比着下巴,谨慎地审视扒荧腿上不放的小姑娘:“荧,你想想,花这种生物,也有骗骗花的存在吧?万一这又是个阿贝少怎么办?再说了,山鬼好像和草元素有关系,说不定她和小花就像大慈树王和纳西妲呢?”
“是不是骗骗花,我们可以在路上观察,其他情况也是一样。”荧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告诉钟离,让他来判断。”
不过,这会让钟离进一步磨损吗?荧心下犹豫,她没打定主意。抱她腿的小姑娘却眼里一亮,她嚷了起来:
“钟离!钟离!”
……这是不带走也不成了。
不过以小姑娘前进的方向来看,嗯,还好碰上了她们。因为前方是雪山。
荧把小胳膊小腿的姑娘抱了起来。她看上去生的胖乎乎的,抱在怀里却像一片纸,有点像她读过的璃月志怪故事,手里的不是人,而是片轻飘飘没有重量的野鬼。
小姑娘全程都安静的过了头,完全否决了骗骗花成精的可能性,她们问她名姓,她不说话,只是在荧的臂弯里发呆,连试探性地说起摩拉克斯的名字,她也毫无反应。可她们谈论到钟离的时候,小姑娘就会直勾勾地望她们,然后咧缺牙的嘴拍手笑:“钟离!钟离!”
连警惕的派蒙都信了她是本人了:“完了,小花成傻子了。就算莫名其妙复活了,钟离看到也会很难过吧?”
她们路过千岩军的镇守,这次守门的居然是华予第一次见过的老熟人。他看上去褪去年轻的青涩,变得沉稳多了,只是还是盯着荧怀里的小羊毛卷犯无声的嘀咕:“怎么搞的,旅行者居然和她旁边的白毛连孩子都有了,没见蒸汽鸟报有报道啊?”
脑洞不大不能应聘千岩军是吗?荧对整个千岩军群体遽然产生了偌大的怀疑,直到他身边的搭档忍无可无给了他一拳,代他向荧和派蒙道了歉。
……很好,千岩军还有救。
派蒙已经咯咯笑了起来,她怀里的小花却没什么反应,她原本是最爱笑的性子,现在好似一切都迷蒙了,木呆的厉害。
她能恢复原状吗?钟离看到会难过吗?
荧有些忧虑,她带着孩童从北往南,穿过艳艳燃烧着的红树,踏上拱形的柳木桥。荧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彼时她带着华予来到五百年后的璃月,派蒙手里捧着怒放的辛夷花。此时花已化灰烬,她们带着不太会说话的小华予再次踏上了这条道路。
还是同样的季节,风里透着股凉爽,这次日头隐于云后,不再晴空无边了。两只褐皮的狗儿跟在她们后边摇着尾,她们走过石桥,再一次看到了坐在三碗不过岗听评书的钟离。
山君的故事在过去的一年中已经讲烂了,于是田铁嘴换了个故事,好像在讲什么离散团圆的大众故事,还创新性地加了从云堇那学来的几句唱段,讲道理,田铁嘴唱得还真不赖: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
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
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瞧瞧,他还捏花指呢。
派蒙懒得听田铁嘴唱些七里八里的芝麻调了,她伸手,想朝钟离再吆喝,荧却一个不留神,她怀里的小华予一溜烟蹿了下来,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灵活的手脚,快得连荧都没发觉。
等她察觉到时,小华予已经撒丫子奔出了好远。
“诶!”
荧赶紧追过去,这纸片似的小鬼还跑得挺快,像是被风刮跑般的。她和派蒙终于追上,还是因为这家伙看到石头台阶,她腿短,上不去,所以在原地犯了难。
但她不怎么会说话,于是只能静静站在太阳底,却有人拾阶而下,蹲在了她面前。
她似乎也发现自己认识这位黑发金眸的往生堂客卿,于是眼眸陡亮,拍了掌,用仅学到的两个字不停地喊:“钟离,钟离!”
客卿用明亮的金眸看她。他的心里翻涌着什么,没人知道,或许疑惑她究竟是谁,或许困惑她怎么死而复生,或许心在震颤着故友回归,可零零碎碎,他只问了一句:“……你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吧。”
小华予没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歪着头,听他絮叨说下去:“想必,能来到这里,也一定经历了许多痛苦,不痛吗?”
小华予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瞳子里清澈地倒影着钟离有些悲悯的眼眸。
天灰蒙蒙地翻涌,衣角的细细流苏垂在石梯上,钟离并不在意,他耐心地望小华予,他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说过,我们终将在地脉中重逢,我应了你的契约,也愿意走过无尽的时间,到岁月的尽头里去寻你。所以你现在,为什么要忍受苦痛,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