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茫然,精神恍惚起来,他忆起曾经费一笑第一次帮他刮胡子的时候,她笨手笨脚,手忙脚乱,最后剃须刀那锋利的刀锋一转,他都出血了。从那以后,他用的都是电动剃须刀,但是却失去了那种人工剃须刀所带来的乐趣。
或许更确切地说,是费一笑带来的乐趣。但是在她面前,他却很少路出笑容,尽管他心里头是高兴的。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敛起自己多余的情绪,刻意压抑,外面的人都以为他风光无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过得并不快乐。
他每日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涯,如同机器人一般,工作个不停,只有回到那处公寓,他的心情才会得到平复,所以如果他在国内的话,一般无论多晚都会回去。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内心多少是觉得费一笑是一处温暖吧,能够温暖他那颗冰冷坚毅、顽石一般的心。
同时,他又害怕费一笑会看出来,毕竟自己表露出来的都是憎恨她的身份,他那时觉得他必须用冷漠来包围整个自己,这样才不会给她人有机可趁、践踏自尊,就如同他的母亲一样。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正视起自己对费一笑的感情,原来,不经意间,已经累积成厚厚的了,他每次都借口撒不了手,其实还不是自己的心,不知不觉早已被她迷失了。
心,微微揪起,削薄的唇狠狠抽搐着,让他连抿紧都无法顺意……
他右手的手指下意识收拢,握成拳头,重重击向坚硬冰冷的流理台,疼痛席卷,从手背蔓延,知道四肢百骸。
他微微仰起了头,目光触及到刺眼的浴霸,那灯光映入他的眼睑,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悲哀。
左手很自然地覆上右手,他嘴角忽然牵扯出一抹冷凝的笑意,原来,他费泽阳从来不是一个勇往直前的人,他就是一个懦夫,他靠一直伤害费一笑保护自己的心。
其实,他在伤害她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同时,他也在伤害自己。
镜中那张俊脸因为骆的拳头攻击,依旧红肿得厉害,还没有消退下去,睡了一觉,虽然有略微减轻的迹象,但依旧是这般的触目惊心。
他想起了刚才进这家酒店订房时,那个服务员面带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八成是怀疑自己是哪来的乞丐吧,若不是桀骜不驯的言语,让那个服务员无话可说,他算是连养精蓄锐的地方,也进不来,估计只能露宿街头了。
费泽阳走出浴室的时候,他想通了一件事情,他是爱费一笑的,不然他也不会这般漫无目的地苦苦寻找她的下落。
可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正视起自己的心,正视起他的爱情。
他一直以为他这辈子不会爱人,但是却在跟费一笑的自我追逐跟伤害中,心,不经意间,早已遗落在她的身上了,而他,却毫无所知,一味认定心还在自己身上,怪不得他伤害她时,他的心并没有那么痛,因为心,不在身上了,痛,几乎不曾感觉。
若不是这一次迎头被狠狠地痛击,他费泽阳估计还躲在层层建筑的厚厚保护壳中,只是盲目地四处徘徊,找不到走出来的方向了。
目光触及酒店内一台台式计算机,他想起了前几天在洛城时曾让私家侦探帮忙探查费一笑的行踪。
虽然如今他认定没有知晓的必要了,但是他多少还是想要知道那段时间她的经历。
突然间,他仿若能够感受到那种被双重打击折磨的痛楚,那应该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吧。
摩挲着手中的鼠标,费泽阳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变得紊乱起来,那是一种极致的紧张。
他握着鼠标的指馥缓缓挪动鼠标时,手指,忍不住微微颤动,他咬紧了牙关,点开了那一封email。
上头有关费一笑前几天的经历,很详细,那日在祁阳大学闹的冷战后,她如他所预料般,并没有回到两人同居的公寓,而是在顾元涛的安排下入住进了费氏旗下的一家酒店。
费氏?
看到这两个字,他呆愣了良久,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仿若只要盯着,那一日的时光,就能够倒流。
他刻意不去关注她的去留,没想到她会自投罗网,进了费氏旗下的酒店,而且是在顾元涛的帮忙下。
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费一笑是想要自己去留意的,毕竟她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可是,自己那时在干嘛?
费泽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手指紧紧地掐着鼠标,近乎固执。
那个时候,他住在公司,连回都不回,夜夜失眠,他任由自己跟顾嫣然的婚讯大肆渲染,也不主动开口解释什么。
他骄傲的男性自尊,让他拉不下脸主动去找费一笑,拉不下脸去将她从顾元涛手中夺回来。
她骄傲的倔强,他早就可以想到,她是不会先低头的,从她八岁那一年,从他的名字填在她监护人那一栏时,他就明白了,费一笑比任何小孩都不好惹。
但是他还是去惹了,当习惯成了自然,自然成了依赖,依赖成了爱恋时,他却始终避不承认。
在虐待苛责她的过程中,他的爱恋逐年加深,他却恍若未觉,又或许是将揠苗助长,狠狠阻挡这头势不可挡趋势的延伸。
当费泽阳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眨了眨莫名酸涩的眼,烟灰色的瞳仁中迸射出强烈的光芒,他一定会找到费一笑的,他已经知道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决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