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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第1页)

自此而后白莲花回转白莲宗,不再与人说起此事,只是将相思埋在心中,因为她亦知不可能和赵相承结合,因为世俗偏见谁也不可以挣脱,只有在命运束缚下挣扎,可是赵相承赵大哥大义凛然,英俊的面容永远刻在脑海中,永生不会忘记。也许人世间最难忘是初恋。可是人世间好梦总容易醒,也许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远去,却无能为力,仿佛上天注定,抑或人为,不得而知,空让这尘世留下传奇。——原来人生皆一梦,谁人是醒,谁人是醉,谁与我一路前行,不管前途多荆疾,又何畏生死。

赵相承将天山雪莲送到邙山剑派,见过掌门范衡阳,说了些寒暄话。赵相承见此事一了便行告辞。范衡阳见赵相承似乎心中有事,不欲多留,也不强求。赵相承孤身下邙山,但见山林有声,其间帝王冢不一而足,其间更有南唐后主李重光之冢,不由心中感慨万千,想起他的词: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心中伤感又起,这位亡国之君,国祚不长,国破家亡为臣虏,成为阶下囚,日日唯有以泪洗面,犹想故国锦绣山河不在,怎不让人肝肠寸断。想想可不是现在不也如此么?故国山河不在,空让多少英雄豪杰扼腕长叹!

回到昆仑派他自是绝口不提他和白莲花之事。不久林正眠将昆仑派掌门衣钵传给赵相承,不问俗务。赵相承心中依旧放不下那份执念,可是这种痛苦又无法解脱。庄梦蝶自是不知就里,每见相公深夜不寐,支颐想事,便觉他心中定有难解脱之事,可是相公不说,她也不好问起,便默默走开。

这年秋日,万叶萧瑟,山下的红叶庄上一个叫傅广兴的铁匠,怀抱一个出生不久的男婴,只见眉清目秀,很是可爱。他来到山腰的望虚亭求见赵相承说也不知谁家姑娘狠心将这襁褓中的婴孩放在他铁匠铺柴房旁,被他发现心想自己都生存维艰,朝不保夕,那有养活婴孩的能力,不如将他送来山上学艺。赵相承只看一眼,便觉心灵相通,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他收下婴孩,便给他取名叫作傅传书,以后教他武功,视如己出,更是有意将昆仑派衣钵传于他。傅传书也勤垦习武,对小师妹赵碧儿关爱有加。本来他们相处融洽,岂料后来袁承天的到来,打破这气氛,因为傅传书见师妹对袁承天处处迁就,更可气的是师父也对这位小师弟十分器重,这让他心中很是气恼,心想:难道我这个大师兄还不如他新来的小师弟,真是岂有其理,心中恨上了他们,只待一有机会便让他们人人后悔。

这些都是以往之事,而今赵相承面对白莲花觉得愧疚。她问道:“惜然,我们的孩儿呢?”白莲花道:“他一出生便得了急病便死了,也许这就是老天惩罚我们的吧!”赵相承听了心中悲苦,难以自己,说道:“惜然,都是我不好。你还怪我么?”白莲花冷笑道:“当初是我心甘情愿,怨你干嘛?”赵相承心中一痛,说道:“惜然,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白莲花转过目光,盯着牢房中的石壁幽幽叹道:“这些都不与你相干了。只要你和庄姑娘琴瑟和鸣也就是了,又管我干嘛?”她又话锋一转,笑道:“有一年昆仑山下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你不一样和庄姑娘两个人编竹笼,打山鸡。你们困了,便在一株松树下休息,还向庄姑娘讲你小时候淘气,夜半去镇上人家典当铺偷东西,被典当铺老板差点拿住。一个人灰头土脸回家遭娘亲责罚的情形。庄姑娘那时也不觉得困,笑得直打跌,你们好惬意。那时你心中可曾还有一位故人,将她抛弃在天涯?”

赵相承听她一番言语,心中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随既幌然大悟,道:“当时,你一定在左近?白姑娘你既上了昆仑山,为何不见我?难道你一直恨我娶了庄姑娘?”白莲花凄然道:“从一开始我便知我们不会有结果,你是天下名门正派弟子;我却是邪派妖女,为天下所不容,所以注定不会有结果,可是我却不后悔,爱过一个人就不后悔!”赵相承道:“白姑娘这些年你还一直记恨我么?”白莲花道:“事去有年,现在庄姑娘还一如往昔吧?”

赵相承道:“梦蝶已逝去有年。”白莲花道:“庄姑娘已故去了?”赵相承道:“生死由命,谁也选择不来。也许我们只有看人事,听天命,不唯其它。”白莲花道:“你现在一个人?”赵相承面上一红,道:“不是的,现在……”白莲花已明就里,冷冷道:“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赵相承低下头,但觉辜负人家一片痴心,无言以对。白莲花见他愧疚,低声说道:“赵大哥,我从来不怪你,只要你答应我不问俗务,咱们双宿双飞,不再理会红尘中事,我便救你们昆仑门人弟子脱此牢笼。”

赵相承见她一片痴心,可是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不为情动,已不是廿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今阅历沧桑,对世间男女之情也看得淡了,可是对前尘往事心灰意冷,不作留恋之想;可是白莲花却不能够如他这般定力,因为心中有执着,所以想念一个人忘不下。她见赵相承不为所动,不由魔性又起,冷笑道:“待我杀了你所念女子。”赵相承知她说到做到,可不是说说而已。当年她还不是手刃三獠,将三个罪大恶极之人砍下首级。当时赵相承不欲杀人,本欲出口拦她,谁料她火爆脾气已杀了人。赵相承便觉不仁,但又着实不好意思拦她刀下留人,因为那三个人确实不是好人,罪有应得;但是苍天有好生之德,总该给人家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可是白莲花倒好,一杀了之。赵相承心中总是不快。其时白莲花也看出来,便笑他痴,对奸恶之人决不可以姑息养奸,以留后患,对他们宽大,便是对好人的践踏,因为他们多活一天,便会残害无辜之辈。自此而后赵相承便对此事生了芥蒂,最后两个人各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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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相承道:“白姑娘,你的好意我领了,只是要我做违心之事我做不到,你知道我不是口是心非之人。”白莲花顿足道:“我为了你险些做不成莲花宗掌门,甚而性命不保,你却自以为是,大话言言。你知道么?莲花宗教规历代宗主必为处子,否则无缘。我为了你,臂上守宫砂没有了,我的师父也是前代宗主便欲废我武功,逐出白莲宗,我当时之事便觉非死而矣。不料她因此竟自气行逆转,头脑不受控制,便此入了魔道,不能处理帮务,当事之时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对外声称练武走火入魔,不能说话;帮中几位元老便让我做了白莲宗宗主,否则我非死不可。”

赵相承听她这一番言语,想像当时危险情形,不觉不寒而栗,如果不是白莲花师尊忽然气息逆转,走火入魔,那么她非死不可,因为他也知道这白莲宗对门人弟子责罚甚重,一视同仁,从不姑息迁就,是以没有人敢私下交往年轻男子,因为白莲宗教规认为天下女子是白莲花转世,圣洁无比,是以禁止教中女门人私交男子,否则格杀毋论;所以这白莲花以身相托与赵相承其实是以身家性命相托。她这样做只为了和心仪之人温存片刻,在这一生之中留下记念,因为喜欢一个人不唯其它,只为两情相悦,可是有时人间眷属不能如愿,是以在尘世上留下传说,从古及今皆有。

白莲花见他迟迟不言语,知他心中愧疚,本不想责怪于他,可是想起这廿年中他竟不肯投书一次于白莲宗,便心事难平,心想:真是薄悻无义,难怪师父敦敦教导弟子不可与天下年轻男子来往,因为一入魔道,心智被困,再难脱离;是以无欲无求,心如止水,圣洁如莲花,悟道成真。前任宗主见这白莲花慧至心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弟子,便给她取名白莲花,是为圣洁之女子;可是当她得知自己信赖的得意弟子竟而背叛自己,私下与年轻男子交往,而且失了守宫砂,怎不气恼非常,本来寄于厚望的弟子却如此行为,当下便气息逆转,走火入魔,不能自己。白莲花自接宗主之位,对师尊照顾有加,可是她心中总然有气,只是不能出,日复一日,积郁成疾,不久便别世而去,可说是为憾事。

白莲花自此而后悔恨不已,全怪自己意乱情迷,误了终生,还让师父郁郁而终,可说这一切全拜自己所赐,不然师父也不会气息逆转,走火入魔离世而去。从此每见负心男子必手刃而后快,以平心中之气,可是今日又见冤家,他非但不知悔改,还不愿随自己远走天涯,怎不让人恼怒异常,本要一掌拍死他,可是却又不能,只因放不下心中那份执念,是人皆有情殇,不为其它,我们都是无法,谁也不可以改变天意,所以我们只有眼睁睁看着有情人不能终情眷属。

赵相承好久才说道:“惜然,你不肯愿谅我,你杀我吧!”白莲花道:“你倒想的好,想一死了之;可是这廿年来我的辛酸苦楚难道就这样算了么?这样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比死难受,否则我这廿年的辛苦谁来偿还?”赵相承道:“你待怎样?”白莲花愤然道:“我要你们昆仑派门人弟子生不如死,否则我枉为人也。”这白莲花也是一时因爱生恨,以至昔日恋人成今日之仇人,这也是人之一念之间成魔成神的道理。假若赵相承答应白莲花要求,舍弃昆仑派掌门之位,那么赵相承也就不是赵相承了,既使赵相承违背意愿答应了她,可是他内心能够平安?只可惜白莲花执念太深,不明白这其中厉害关系,总以为只要赵相承答应她,便可以凤凰于飞,只是她的强人所能,终于不能长久。

赵相承见她怨毒的目光似乎择人而噬,觉得心不由沉了下去。想起当年两人共同对付白碧尘,杀了他的爱蛇,以至让他不能接受,心智失常,以后不能再为害人间。两个人是何等郎情妾意,仿佛上天眷顾两个人,温存只是刹那,悔恨却是终生。今日又见她,仿佛又回到从前,容颜依旧,人仿佛改变了很多,惜然已不是廿年前惜然,仿佛时间改变了很多,只是改变不了心中那份留恋。

白莲花看赵相承目有所思,眼有所思,仿佛心灵相通,又回从前。眼前又现那个英俊不凡的少年英侠,自己那时年已及笄,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一见倾心,此生相托赵相承,可惜此后天南地北。有一年隆冬,心情枯寂的发狂,便离开白莲宗,将教中事务交给帮中长老代为执行。她一个人远走边陲,只身上昆仑,正值大雪,见到赵相承与庄姑娘编竹笼捕山鸡,见他们言笑宴宴,便觉得心中巨痛,爱人不可得,咫尺却成天涯,是为人间恨事。当时痛得不能自己,几乎便要杀人,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因为一时冲动便会酿下千古恨事,看他们言语之中充满欢喜,也许两个人是真心相爱,难道他们有错?也许错的是自己,谁叫自己一厮情愿,也许赵相承赵大哥心底里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谁教自己痴心枉想,明明知道不可以还要相强,这岂不是一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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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传来打更声,已是二更天,夜中风冷,人心更冷。

赵相承兀自坐在铺满草的地上,闭目功课,嗒然若失,进入道家修功炼气的法门。白莲花见他不再理会,便回身走出,然后说道:“赵大哥,也许我适时情急说话重了些,赵大哥你一定深恨于我,可是我心中依旧放不下执念,也情知很难回到过去,也许失去再也找不回了。——赵大哥,你难道真的一无所念,难道我在你心无关重要,我……”她再也说不下去,泪如雨下,扑倒尘埃。

赵相承再不理会,亦是不成。他收神定气,回归本来,站起身来,伸手挽起白莲花,语气不无凄凉道:“有些事过去便忘怀吧。放在心中不能挣脱只会愈加痛苦,又何苦来着?”白莲花凄然道:“可是谁叫我们相识一场,我实在忘不掉。”赵相承道:“白姑娘,人生世间谁人不苦?也许人之生老病死皆是轮回,贪、嗔、痴、念、恨谁也不可以逃脱?我们还有得选择么?只有放下当初心中执念,否则只会痛苦一生。白姑娘舍弃吧!”白莲花啜泣道:“赵大哥你竟可以铁石心肠忘了以前重重事情?”赵相承道:“终究也是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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