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一年(1941年),尚海的六月份渐渐热了起来,室外温度一度高达38c,成为梅雨开始前的炎热酷暑。
当地的梅雨季节一般在六月中旬开始,连绵的降雨一直持续到七月上旬。
这种潮湿酷热的环境,正是疫病频发的前兆,愚园路虽然远离华界贫民区,见不到那些尸骸枕藉、饿殍遍地的惨景。
可也经常看到骨瘦如柴的难民倒毙在街头,被防疫所的收尸车裹上草席拉走。
管理英法租界的工部局对灾情无所作为,只是勒令封锁租界入口,严防难民涌入。
巡捕房每天巡逻街道,把搜集到的尸体集中焚烧掩埋,防止疫病传播。
同时将大量没有证件和担保的穷人驱离出去,任由他们在隔离墙外哀告哭嚎,在酷暑暴晒下奄奄一息,躺倒一片。
到了傍晚,收尸队会一车接一车的拉走尸体,清空入口区域。
而到了第二天,这里又会上演同样的人间惨剧,死掉的人只多不少,不计其数。
······
愚园路七百九十四弄,一栋花园洋房的门廊前,镌刻着一个樱花图案的铭牌。
周围邻居只知道这家住着一户日本人,很少有人知道,这里住着工部局警务处长赤木亲之。
入住愚园路以来,赤木亲之隐名埋姓,非常低调,为了确保住址不被军统特务查到,他从不在家宴请客人,也从不乘坐警务处的车回家。
他的妻子也深居简出,采买日常用品都是交给佣人去办,很少抛头露面。
赤木亲之与妻子感情很深,只是两人婚后聚少离多,一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
为了能和他长相厮守,他妻子特意从国内赶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常言说小别胜新婚,恩爱夫妻更是如此,
所以这次妻子确诊怀孕,赤木亲之极为重视,他不惜压缩工作时间,也要抽出时间,亲自陪同妻子去医院检查身体。
因为公共租界的治安环境很差,军统及抗日分子更是频频掀起暴动,赤木亲之不想妻子受到任何惊吓,
所以每次陪妻子去做妊娠检查,他都会刻意打电话叫出租车,他也会换上一身西服便装,不带护卫,只随身携带一把自卫手枪,
和妻子扮成一对做孕检的普通夫妇,就连外籍医院里的医务人员,都没对他的身份产生过疑问。
今天又是礼拜二,例行检查的日子。
为了避过炎热的酷暑,夫妇俩起了个大早,七点钟就洗漱完毕。
然而女人出门前,化妆与换衣服都很费时间,常常在化妆台前一坐,至少要耽搁十几分钟。
起居室的大衣镜前,赤木亲之很快整装完毕,他从枪套里取出配枪,撩开西服上衣,装进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他的配枪是一把杉浦式将佐手枪,这枪的款式,完全模仿了美国柯尔特m1903,外形与内部结构几乎相同,发射的是0。32acp手枪弹,弹匣容量也是八发。
这款枪射击精度不错,枪体表面采用了磷化与镀铬处理,形成一种美观的深蓝色。
不过镀铬防锈工艺复杂,成本也较高,所以此枪生产数量很少,日军中只有少数高级军官购买,作为礼仪配枪使用。
大多数的中低级军官,还是愿意选购南部手枪,尽管日军制式手枪性能很差,价格也不便宜,但对小日子笃信的皇道精神而言,
统一军备,统一着装,整齐划一的军容军姿,代表他们愿为天蝗至死效忠的信念。
南部手枪那点射程对作战来说聊胜于无,军官们常自嘲那是体面的自裁武器,最后用来给自己切腹用的。
赤木亲之与同僚们的想法不同,他更注重手枪的精准度与适用性,把手枪看作是一种有效的近战武器。
早年在高等警校受训时,他就是一名优秀射手,各项训练成绩优秀,尤其擅长手枪速射,可以在跑动中命中移动靶的靶心。
而且是连续命中,弹无虚发,加上他从小习武,刀法精湛,这就是赤木亲之敢不带护卫的底气。
装好配枪后,赤木亲之来到客厅里,给云飞出租车公司打了个电话,订了一辆奥斯汀牌汽车上门服务。
这家公司当时在租界较有影响力,其出租车辆以豪华舒适着称,主要为富人区的高端客户服务,拥有相当数量的高档汽车。
打完订车电话,赤木亲之心神有些不宁,于是他沉吟着思考起来。
他这种不安不是没来由的,昨晚他收到岩井贞一的电话,知道女特工樱子的死讯,吃惊之余,他立即产生一种危机感。
就如军犬队饲养的一只凶残狼狗,突然发狂失控,挣脱锁链反噬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