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呈到桌面,蔺泊舟借着烛光看着兵书,将兵书放下了,拿起筷子,换成陈安接到手里在他耳边念。
他以前治国的书读得多,现在要读治军的书,才好博闻强识。
一边听他念,筷子动了几下,想起:“欢欢呢?住的惯不惯?”
“王妃似乎不习惯,但在适应,没有抱怨过。”陈安笑着说,“王妃性格很坚韧。”
蔺泊舟拿着筷子挑拣,舌尖无意识抿了下齿槽,视线里阴晴不定。
听见这句话,他没有任何安慰,只觉得孟欢受苦。
再问起:“到军营了吗?”
“到了,”陈安说,“请了王妃上马车,他坚持要自己走,走的慢一些,但不久前还是到了,现在约摸吃完了晚饭,在准备休息了。”
他说这句话时,蔺泊舟眼睫微微垂落,虚虚敛着一些光。印象中半路似乎遇到了走的慢些的孟欢,不过他匆匆一瞥,三军不会为一个人停下,于是继续纵马而去。
脑海里,浮现出孟欢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场景,蔺泊舟吐息声重,心里还是乱了:“军中事情都处理完了?本王去看看他。”
陈安说:“处理完了。”
“拿瓶药酒来。”想到什么,蔺泊舟垂眼叮咛。
他换下飞鱼服,也没穿王服,只是普通的一身行装,来到摄政王府的营帐内。
蔺泊舟没进营帐,而是陈安问:“贤侄何在?”
祝东从被窝里抬起乱糟糟的脑袋:“陈兄弟下河洗澡洗衣服去了,说身上臭,怎么了吗?”
陈安笑着:“无事。”
蔺泊舟顿了顿,转身,往营门外走去。
夜色有些深了,河水倒映着最后一道夕阳,余晖脉脉。偶尔能看见河流里洗澡的身影,但这些随军们比较自觉,知道天气炎热士兵都没资格洗澡,他们也躲起来偷偷地洗。
蔺泊舟目光微转,一道走的很远的纤瘦身影映入眼中,东张西望,似乎在确认走到哪儿不会被发现。
“王爷想下水吗?”侍卫问起。
蔺泊舟抬手:“嗯,不用跟来了。”
侍卫们停下了脚步。
蔺泊舟缓步往前,视线追着那道身影。
少年估计脚疼得厉害,走路一瘸一拐,他踩着跳蹬过了河流的浅滩,走到对岸去,再弯弯绕绕,绕到了一块生长着高大榕树的石头后,确认似的往后望了望,身影这才消失不见。
孟欢爱干净又羞耻心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子,头一晚睡了后他大发脾气,因此,会偷偷躲着众人洗澡在蔺泊舟意料之中。
蔺泊舟走过浅滩,放轻脚步,近石堆时,几件洗好了的衣裳挂在树枝上随风飘荡。
天色很黑了,石头后的水面晃动着涟漪。
“啦啦啦……啦啦啦……”
还响起少年稚嫩的声音,似乎哼唱着一首歌。
看来日子还挺愉快。
蔺泊舟垂下了眼。
他唇角莫名抬起一点儿笑意。
往前再走了一步。
-
孟欢没想到太阳落下以后,河里的水会这么冷。
他尝试下水时凉的骨头打颤,连忙爬了上来,先把衣服洗洗干净了,挂在树枝上晾着,才开始重新琢磨着要不要下水。
手放在水里,不错,冰凉凉的。
脚刚伸进去,不错,也冰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