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俄探险队最大的优势,是借助河流快速机动,以人手一杆的火枪在岸边密集射击,快打快走,令围城敌军防不胜防,只能无奈撤围。
而他们最怕的,自然就是鞑靼人在河流两岸布防埋伏。
叶尔马克袭击西伯利亚汗国时,就曾依靠河上作战,把一个偌大汗国打到迁徙,却也因为被库楚汗两岸埋伏,于河道埋下拦江索,让其损失惨重。
以往卫拉特、吉尔吉斯人在围攻堡寨时也会使用拦江索阻拦沙俄援军。
有财力就用绞盘铁索甚至坠石,让他们整个夏季不能通航。
没财力就用绞盘绳索,配合埋进河床的倒桩木刺,作为一次性埋伏,把船只阻拦,甚至两岸同时拉起,使平底船翻覆相撞。
不过这次鞑靼人显然围城匆忙,没能做出那么多准备。
这对莱万多来说,是莫大的好消息。
当然,即使有水下倒桩和拦江索,也并不意味着莱万多就束手无策了。
沙俄对西伯利亚的侵袭持续这么多年,经验非常丰富,对付水下倒桩,可以在岸边砍树,用原木冲断绳索和倒桩;对付拦江铁锁,则可以把炉子搬到船上,把铁锁烧红砍断。
只是要冒更大的风险罢了。
欣喜异常的莱万多当即决定,夜晚上岸,用火枪将围城军队打个措手不及。
他做了周密的计划,将四百八十名部下分为五个分队,袭击的目标,是围城南部的三个吉尔吉斯人的营地,那里大概有三五百敌人。
待到夜幕降临,五个哥萨克分队靠岸下船,摸进林间,三个分队直扑三处营地。
另外两个分队则潜伏下来,一个关注外围,准备阻击闻声来援的敌军;另一个则由莱万多率领,跟在三个主攻分队之后,等待时机加入战局。
三个分队各自有远征队的百夫长率领,一开始还列队摸向营地,等到借着夜色将距离缩短至一百到二百步,都惊动了吉尔吉斯人的夜哨,干脆就各处呐喊冲了起来。
最先接近营地的总是分队中的射击军小队,十到二十人,他们出身沙俄正规军,胳膊上燃烧的火绳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耀眼,持长斧架火枪,以非常稳重的方式向营地内篝火照耀到的鞑靼人射击。
更多的哥萨克战士和猎人,则在射击军完成打放之后,以散兵游勇的形式加入战斗。
黑夜中的哥萨克像一群疯狗,持手枪冲入营地,在二三十步的距离下,以手枪击毙最近的敌人,随即拔出刀斧开始砍杀,根本不给吉尔吉斯人结阵的机会。
极短的时间里,仓促遇袭的三座营地,纷纷因哥萨克所装备大量手枪,一个照面就被打得溃不成军,牧兵纷纷抢马向东逃窜。
附近闻声赶来支援的吉尔吉斯人援军小队,也被守株待兔的哥萨克分队阻击,当场被打得抱头鼠窜。
对莱万多来说,这次夜袭如果在这戛然而止,那么经过他充分的准备、周密的计划、英勇的指挥,可谓大获全胜。
可惜,由于吉尔吉斯人败得太快,他麾下有个百夫长认为鞑靼人不堪一击,在攻下的营地连吃带抢,揣了大包小包仍不满足,重新装弹整军,随即带兵继续向东。
然后这位爷就没了。
留在岸边等他回来的莱万多,只听见东边雷鸣般的呐喊与马蹄声。
当夜晚重归平静,那个分队和想象中的鞑靼军队都没有出现在岸边。
哥萨克们将船只停在岸边,惊疑不定地等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终于在黎明的第一道微光照耀进白桦林与河畔的芦苇荡时,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一个分队九十八个人,只回来了一个,在拷问中被削了头发、切了耳朵、割了鼻子,随后上药包扎,得到良好照顾,放了回来。
他说自己能活着,是因为出身土尔扈特部,分队的其他人,不是被战马踩死,就是被楚琥尔的兵用长矛戳死在田野里,全都死了。
他告诉莱万多,楚琥尔让他回来,是传话的。
“他说他是太师的将军,很快你就会知道太师的军队会如何报复,而你会把太师的威名传遍整个斡鲁思。”
莱万多对楚琥尔的凶狠感到发怵,但对面前这个倒霉蛋的言语难以理解:“太师?那不就是卫拉特的贵族?”
“不,不是卫拉特,楚琥尔说是契丹汗国的可汗,也称太师,他说我们最好现在就逃跑。”
莱万多对此不以为然,尽管遭受损失,但夜晚袭击的胜利至少说明他的战术没错。
只要不去田野里就可以了。
“我们掌握河流,我们掌握船只,我们掌握火枪,不管他是什么卫拉特的太师还是契丹的太师,要报复的话……”
莱万多大笑着摇头:“有本事就骑着马到河里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