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过练兵营的操练,罗汝才在带兵上已有很大改观,至少行为上像个基层军官了。
部队驻扎在辽阔的草坝子上,一大早,队伍里的牧兵就赶着骡马去雪地里刨草,刘承宗则带着护兵跑出去打猎。
他们不论驻扎到哪里都要出动猎队,因为地广人稀,往往能取得收获,刘承宗偶尔也会参与,借此机会磨练技艺。
论起打猎,刘承宗依然是军中行家。
牵着马儿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冰天雪地里,远远瞧见两只梅花鹿,一雄一雌,毛色掉成像茅草般的烟褐色,刘承宗连忙搭弓上箭,踏雪猫腰逼近,一连飚出三箭,将那只公鹿射倒。
怀着小鹿的母鹿拔腿就跑,刘承宗并未追击,几名护兵立即上前,把雄鹿掀倒拖到净处,放血开肠、剥皮砍肉。
回到营地,罗汝才正在忙活。
他头天夜里就弄来许多又肥又大的鸭子,清早就在刘承宗的帅帐前支起大锅,七八只四五斤肥鸭去毛除杂,在水里汆透,捞出来用雪水冰透,大把的虫草塞进肚里,把鸭子撑得鼓鼓囊囊。
再用大盆架在火上蒸,大口袋装的虫草往盆里倒了少说四五斤,把整个大盆盖得满满当当,浇了烧酒清汤,撒了葱节姜片,闷在锅里办完,罗汝才这才笑眯眯道:“过两个时辰,这个就好了,大帅一定要尝尝。”
刘承宗瞧着他往锅里倒虫草那架势,觉得这孙子是想把自己补死。
他问道:“这冬虫夏草不是药么?哪有这么吃的。”
“是药,打箭炉的商贾有时会收,一斤四五十文钱,比肉还贵点,不便宜呢。”罗汝才说着道:“不过大帅放心,这东西在这片草坝子上遍地都是,还有白菌子,都是好吃的东西,多放几斤,我这么吃过,没事。”
刘承宗笑道:“叫你过来打仗,光顾着吃了?”
“大帅是不知道,卑职进林葱征讨,战局分外凶险,不是打仗的事,他们像泥鳅一样胆小如鼠,不敢与天军作战,借助地里躲在高山大河之间,想拖死我。”
罗汝才抬手在周围拢过,看着刘承宗道:“这方圆三四百里荒无人烟,百姓拢共三四万,他们想让我在这地界上断粮,这个鬼地方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兵粮。”
罗汝才说着,身子向前靠了靠,大拇指对着自己分外骄傲道:“我罗曹操,那是跟着大帅从大旱的陕北杀出来的,跟那比起来这叫什么?这叫物产丰富,他们想饿死我?呸!”
“老子吃野兽和虫草就能活到崇祯八十八年!”
“差不多行了啊,吹牛也得有个度。”刘承宗摆摆手:“你咋不活到崇祯一千年呢?”
罗汝才把脸一仰:“我才不跟他作伴当王八呢!”
刘承宗哈哈大笑,罗曹操收拾罢了,擦净了手,这才瞧着他身后的失里问道:“大帅,这又是从哪捡的鞑子?”
刘承宗回头看了一眼,道:“吐鲁番使臣失里,想在俱尔湾做买卖,拿着给崇祯的贡书找到囊谦去了。”
这次轮到罗汝才哈哈大笑了,他抬手指了指失里:“真有你的,拿给崇祯的贡书来找大帅,有出息,一会要多喝几杯酒。”
失里作为使臣,能听懂他们说话,面上挂满了不好意思的赔笑,心里直骂娘。
他也不想拿着崇祯的贡书来找刘承宗啊,这不是肃北的吐鲁番人没说清楚么,只说汉人在俱尔湾开了边市,他哪知道是叛军开的啊!
等蒸鸭子的时间里,刘承宗问询了罗汝才及其身边将校林葱军务,随后叮嘱鼓励几句,倒也没有对战事拖进明年多做诘难。
他很清楚,在康宁府作战,最大的难点就是找到敌军主力。
找到主力一举击溃,就是大胜;找不到,战况就得拖下去。
至少在目前看来,罗汝才做得还不错,知道保证军兵补给为第一大要务,只要部队有吃的,那林葱就是稳定的。
等地方上的政务走上正轨,把百姓拉到自己这边,即使不打,也能让敌军不战而降。
锅里蒸鸭子的香味已经出来了,坐在虎皮上的刘承宗抽抽鼻子,转头对失里笑道:“跟我讲讲,你从吐鲁番过来,一路上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