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成我一一说道:“如三将军主持俱尔湾市场,练兵营军官想吃鲜菜,可我军旧例只有口粮肉干酱菜醋布配给,好在俱尔湾市场尚有盈利、三将军亦有威望,能调配鲜菜供给练兵,无非算作成本罢了。”
“而军器局所需炭、煤百万,铜铁数万,何以采购?西宁府仅能能口粮自给,亦无力调配材料,只能靠市场盈利、购入材料,完成大帅所需抬枪重铳,常备军械便只能有所取舍。”
师成我说罢,看向堂中三副锁甲,道:“铠甲乃成本最高之物,属下也恐怕做出轻甲叫大帅责罚,便选了锁子作为内甲,待大帅回还若对铠甲不满,这也不算废物,可做军士内衬。”
刘承宗明白了,说到底,是元帅府行政机制太过稚嫩,而俱尔湾又都是曾直属于他的部门。
他在的时候没事,他不在的时候没有能替代的机构,就造成西宁府的管理混乱。
即使是父亲担任知府、承运管理俱尔湾,也无法像他一样去指挥各部,撑死不过居中协调,勉力维持。
刘承宗思虑片刻没有说话,他在想一样的混乱会不会在康宁府发生。
康宁没有像俱尔湾市场、师成我军器局、练兵大营这种他一手操办的部门,管理上就容易许多。
“我明白了,这个问题后面会解决。”
刘承宗说着便问道:“如今军器局有多少工匠?”
“军器局分大小木、漆、弓、箭、金火、火药、炉、铸、锻、铳、炮、炭煤、皮毛、纺织十五类匠坊,分二十七院,各坊共有大匠师一百二十八,匠师七百四十、大小工一千一百五十三。”
刘承宗缓缓点头,匠人匠师的规模很大,但相对来说产出不算多,这肯定有原料、成本、管理各方面原因。
他想了想,对师成我道:“这样,我看过军器局,心里有许多需要调整的地方,你跟我回元帅府……弓箭不需要做了,先给匠人放个假。”
二人惊愕不已,他们的大帅从前可是非常推崇弓箭的,怎么南边打了场仗,人就像转了性般的,居然不让军器局做弓箭了。
面对二人吃惊的表情,刘承宗摆手道:“过去我们的军队是兵少且精锐,又无可供招兵之源,便沿袭朝廷,力大艺熟者用弓、力微孱弱者用铳……但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南方缴获了多少张弓。”
刘承宗是坐第一批船队过的青海湖,后面的人从南山堡往水师衙门运送战利,弓先后缴获了两万多张,其中还有河谷战役后没得到良好养护开胶的,实在懒得往俱尔湾运,就暂时都放在水师衙门。
这一年征战,让刘承宗真正意识到,解决问题还是得靠火器和肉搏。
不论他愿不愿承认,弓箭在对抗铠甲完备的正规军时,能起到的作用确实已经不大了。
如今西康有了足够多的人口,可以支持他招募军队,而照兵源的营养程度,训练他们使用火枪更有利。
回元帅府的路上,刘承宗向师成我描绘着他对军器局的发展蓝图:“我们的兵器铠甲越简单越好,而且俱尔湾的军器局并没有物料优势,西宁府有许多矿山,那就在矿山下建厂,把铁、钢、铜、锡、铅直接做好,减少运送成本。”
“在沿河地带挑选水流湍急的地方建铳炮刀矛甲胄火药诸厂,各厂先造大型水力机械,所有需要车床的我们就全都用上。”
车床不是新词,古代用轮轴旋转的机械都叫车,安放东西的底座都叫床,如水车、翻车、筒车、牛车,钻床、磨床、砣床。
“刀矛甲胄都只有一个规格,一个厂有几个车间,每个车间只做一样东西,比如锻刀厂,要有锻造车间、研磨车间、抛光车间、调整间和装配间,每个车间就只管这一件事、一个工人也只管这个工序。”
刘承宗对师成我道:“只要一个匠师,就能快速带出许多熟练工人。”
师成我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不过大概意思都能理解,作为传统匠人,他能意识到这样的好处,也能意识到这样带出来的熟练工人,绝对离不开元帅府。
“大帅,刀矛甲胄甚至火炮都能这样,但造铳……火绳鸟铳要十五六个车间,燧发抬枪至少要三十个车间。”
说罢,师成我又重重点头道:“不过照大帅这样安排,产量一定能有所提高。”
“这就够了!”
刘承宗笑道:“如今正是以工代振的好时候,我们的人力从来没有这么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