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是稍一停顿,就绕过南澄继续往上走去。
“怀南?”南澄抬头看到男生的背影后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对方的冷漠让她以为可能认错了人。
顾怀南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南澄,语调冷漠地问:“有事吗?”
南澄愣了愣,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眼神冰冷得让她慌张无措,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他们彼此陌生的时期。
“没……没事。”她垂下脸,用手掌撑着墙壁挣扎着站起身。脚踝还是很痛,但是踩了踩好像没有伤到筋骨,她弯下腰把凌乱的课本重新整理成一沓,还要以防冲上跑下的男生踩到书页。
但那么小心,却还是有人莽撞地一脚踩在了南澄收拾书本的手指上。她疼得眼泪瞬间就迸了出来。
“对不起哈!”冒失踩到南澄的人是个短发女生,应该是新入学的高一新生,举着手连连道歉,青春洋溢的脸颊如苹果般芬芳光洁。
“没事。”南澄露出安慰的笑容,事实上仍疼得脸发皱。
好像是听到了莫须有的叹气声,然后明明已经视而不见地往上走的顾怀南竟又折了回来,默默地蹲下身帮南澄把课本整理成一摞。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自顾自地抱起了所有课本。
“我自己来就好了……”
置若罔闻女生的话,顾怀南目不斜视地往上走,南澄只得跟在他身后。
教室在四楼,他们会经过三个转角,每个转角都有几秒钟能看到顾怀南完整的侧脸。女生有些看晃了眼,阳光在她眼底破碎成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
第八回 只要一个明朗的态度,就可以说服自己为你披荆斩棘、至死方休
没有人比南澄更能敏锐地感受到旁人对自己的态度,她的敏感多思让童年时的她看起来无比乖巧懂事,因为这样才能少吃很多苦头,而对于少年时期的她来说,过分纤细的心思,最后折磨的却是自己。
“顾怀南,他开始讨厌我了。”
这是开学一个星期后,反反复复回荡在南澄脑海中的一句话,每想一次,她就仿佛又聆听了一遍自己的死刑宣判。
虽然报到那天他最后还是折回来帮她拿书,并且后来还和苡米一起扶着她去了医务室,但没待一会儿就走了,整个过程中也没有多说话。
开学一个星期了,顾怀南没有和南澄说过什么话,像是刻意视她不存在,这下连大大咧咧的苡米都看出了异样。
三月的天空湛蓝如洗,纯净如玉的蓝绿色绵延几十万公里。体育课后苡米和南澄去超市买水喝,在门口遇到顾怀南,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就走开了。
苡米忍不住问:“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奇怪,那顾怀南在践什么啊,每天脸都臭成那样。”
别说苡米百思不得其解,南澄也是一头雾水,她只是隐隐觉得可能和“口供”的事有关,但又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可能男生也有类似女生的‘大姨妈’周期吧。”她随口说。
“‘大姨丈’?”苡米说完后就自己踩脚笑起来,白色的校衫被风吹得掀起小小的一角。那时她的快乐还很简单。
“南澄,你觉得我有没有变胖?过年每天在家大吃大喝,我又重了很多呢,啊啊啊,我真是一个没有毅力的死胖子……”苡米噼里啪啦说着自己的烦恼,过年的趣事,同学间的最新八卦,南澄安静地听着,可听着听着她就走了神。苡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她的神思飘得越来越远,满脑子都是顾怀南冷漠地俯视她的眼神,像在无声地谴责她,蔑视她,而她却不知道原因。
如果小时候接收到自己不被喜欢,或者大人正在生气的讯息,南澄的做法通常是竭力抹淡自己的存在感,放轻脚步,放低声音,有可能的话甚至是不说话,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尽量不要让对方看到,因为“眼不见为净”。
她最惊人的记录是为了躲避患有躁郁症的舅父,在阁楼的衣柜里抱着洋娃娃消失了两天两夜,等大人找到她时,她脚边是几个空的矿泉水瓶和一包空的饼干袋,出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人的眼神呆滞得像是个木头娃娃。
而这次顾怀南对她突然的“厌恶”,南澄的应对方式没有比小时候更为聪明和巧妙一些,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主动招惹顾怀南,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对方视线里让他有更生气的可能。
但顾怀南,好像完全没有要原谅她的意思。
阳光是暖的,风却是凉的。
刚才体育课跑八百米,南澄出了一身薄汗,可是想到顾怀南最近看自己的眼神,她突然就觉得冷起来,初春冰凉的风直往她的领口里灌进去。
连续几天,南澄放学回家时总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心里直发毛,可是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所有的人和物看起来都很寻常一路边的梧桐发出了新芽,下班时间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忙,不远处打响放课铃的学校里飞奔出快乐的孩子,人行道的花坛旁有蹒跚慢行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