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府见到含山之后,楚行舟做了无数推测,但着实想不通含山为何与白璧成在一起。既然想不通,就不能轻易下结论,作为冷三秋的大弟子,楚行舟低调谨慎,此时他已拿定主意,无论白璧成问什么他都少说为妙。
一念及此,楚行舟便道:“确有此事。”
“你们四大弟子,号召刀光剑影、妙手吟心,含山已经找到了三个,只差剑影还不知在何处。”白璧成接着说道,“你可知他在哪里?”
“师父隐居之后,我们四人也各奔前程,彼此鲜少见面。小的也不知剑影身在何处,但若来日能遇见,小的自然认得的。”
“但是找不到剑影,就找不到你师父,含山说她娘有些银子存在你师父那里,她想拿回来。”白璧成试探,“可有此事?”
楚行舟没料到含山给出这样的理由,他明白了一多半,看来白璧成并不知含山的身份以及她为什么要找到冷三秋,既然如此,楚行舟当然要配合含山。
“是这样没错!”楚行舟面不改色道,“自明日起,小的做完府中事便出去寻访,以盼早日找到剑影,帮含山师妹寻到师尊归隐之地。”
他态度沉稳,既无邱意浓的惊惶,也没有虞温的文弱,白璧成情知问不出什么来,于是点点头:“好,我叫你来便是此事,毕竟你能留下是含山举荐的,你明白吗?”
楚行舟不知他为何刻意提及,但还是说:“小的明白。”
“你不明白。”白璧成微然一笑,“别人可以不知道含山在侯府的地位,但你要知道。”
这话什么意思?
楚行舟眉尖轻挑,举眸看向白璧成,他撞上一对静如深潭的眼眸,看着和煦平静,细想深不见底。许多话绽在楚行舟的舌尖上,但他还是咽了下去,说:“小的明白!”
楼梯传来响动,车轩领了进喜送姜汤上来,白璧成喝了,又夸奖了楚行舟几句,这才起身要回十景堂。走到楼梯口时,他又转回身道:“含山适才也淋了雨,楚师傅给她也送碗姜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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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落下时,含山起初没有知觉,她整个人乱糟糟的,以至于顾不上身边是落雨还是刮风。白璧成忽然就生气了,比忽如其来大雨还叫人发懵,含山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
她虽自小境遇不好,却鲜少受气,也没人愿意给她气受,所有人都当她是空气,多看一眼也不值得的那种。直到今天,到这时候,她胸口憋得要爆炸了,才知道生气是这样的感觉。
白璧成,她想,再理你我就是滇荷池里的乌龟!
她匆匆向十景堂走去,一心要收拾包袱离开侯府,遇到风十里来送伞,她当然知道这是白璧成的意思,风十里没这样的闲情,这家伙只关心白璧成。
他怕我淋雨吗?含山气哼哼想,我被淋死了他岂不痛快些!
可她还是接受了风十里的伞,不管什么事,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这是洪大爹教她的。洪大爹喜欢倚墙根坐着,咬着根枝条儿哼小曲晒太阳,来来往往的人都怕他,绕着他走,那最好,正好图清静。
每到这时候,含山就陪着洪大爹晒太阳,他们隔着三丈远,仿佛彼此不认识,但这是洪大爹教导含山的时间,他们说这两天发生的事,讲身边的人,洪大爹告诉含山许多她想不到的关节,每每讲完了,他就说:“这世上自己最重要,做什么都别亏了自己。”
含山记住了,因此乖乖走到伞下。油纸伞能撇开的雨有限,回到十景堂含山还是湿了半截,她钻进屋去换衣裳,打开包袱看时,除了那件青蝉翼的男袍,以及自己匆匆买就的粗布衣裙,余下的都是白璧成替她制的,说是从五两银子里扣,其实也没有扣。
含山要争气,把漂亮衣裙都拣出来不要,换上自己的浅蓝布裙,鼓鼓的包袱又变得瘪瘪的,好在里面有一包银子,是她这段时日赚回来的诊金。
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白璧成回来了,但他没有叫她,她自然也不会去讨没趣,她想着等雨小些就走!还要去凭他阁找楚行舟,他们都走,都不留在侯府!
然而还没等雨停,楚行舟却来敲门了:“含山姑娘,侯爷说你淋了雨,让送红糖姜汤来。”
含山走去打开门,看着楚行舟从提盒里拿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忽然就想到自己每天日落后给白璧成熬的姜汤,一股子委屈直冲上来,心里只觉得自己不值得。
“我可生受不起,”她说。“受他一柄雨伞,喝他一碗姜汤,不知要受多少气来抵换!”
楚行舟愣了愣:“侯爷给姑娘气受?小的瞧他脾气极好,待姑娘也好,应该不会啊。”
含山望望他:“你站哪头的?”
“小的自然站在姑娘这头,”楚行舟赔笑道,“看来白侯言行不一,刚刚他召见小的,还说是姑娘举荐了小的进府做厨子,还让小的明白姑娘在侯府里地位。”
“我在侯府是什么地位?”含山嗤之以鼻,“不过是个给他扎针的游医罢了!”
含山在府里做什么,楚行舟已经向车轩打听过了,他猜到这里头有一段隐瞒,此时便笑道:“这话别人说说就罢了,姑娘自己总要知道,您怎么是游医可比的?您能留在侯府,已经是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