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眼看就要走到小路尽头了,梅尔塞苔丝才再次出声问道:“伯爵先生,您结婚了吗?”
“没有。”
“那您现在是一个人过吗?”
“我收养了一个女儿,她是希腊人,现在跟我住在巴黎。不过,她一两年内应该就会嫁去英国了,有个不错的小伙子之前来拜访过我。”
“那您身边还有别的亲人陪伴您吗?”
“没有。”
再次听到否定答案,梅尔塞苔丝不由自主地叹息出声。她慢慢停下脚步,有些出神地望着不远处的暖房出口,语带悲伤地问道:
“那您还打算结婚吗?总不能一直一个人生活呀。”
“……我心里有结婚的愿望,或者说是奢望。但这件事……并不是由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基督山伯爵停顿了一下,才坦然说道。
梅尔塞苔丝骤然握紧双手,又渐渐松开。她飞快地瞧了基督山伯爵一眼,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我听得出,您心里已经有爱慕的女子了,但是您对结婚这件事却不是那么乐观肯定。我想问问,是什么原因让您退却了?”
“总得对方点头同意。”
“哦,她不爱您吗?”
基督山伯爵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继续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一直走到暖房出口处,才转身望向静静站在果树下的梅尔塞苔丝,而后如同和一位老朋友倾诉心事那样,语气平和地解释道:
“
她允许我追求她。但是,关于她的任何事,我都觉得应该更慎重一些,我怕她以后会后悔,因为她明明值得更好的。”
“如果一个好女人允许您追求她,其实就已经表明她的态度了,您为什么要犹豫呢?”
“我有很多缺点。”
“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只有最爱的,才是最好的。伯爵先生,请别像我一样,因为懦弱胆怯而错过了真正的幸福,从而一直心存遗憾。”
“心存遗憾?我以为您过得挺好,财富、地位、名声……对了,您还有一个不错的儿子。”
“可能挺好吧,”梅尔塞苔丝的目光有些悠远,“您说得对,我现在拥有许多,我还有阿尔贝。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会一直等待吗?不,我大概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命运……”基督山伯爵微微摇了摇头。
他推开出口处的木门,迎着暖房外的夜风低声自语:
“如果一切都服从命运的安排,没有挣扎、反抗、坚持和冒险,我和她都不会成为现在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遗憾。”
这一刻,基督山伯爵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丝明悟。他想到裴湘留给他的那个追求机会,原来不一定非得等他复仇成功后才有资格开始。
那个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姑娘,其实早就给了他考验。她要他在感情中不再克制隐忍,不再悲观犹豫,不再动摇迟疑!
她要忠诚坚定的爱情。
她不需要他所谓的“为她好”而退却成全。
因为,她自己就知道什么是对她最好的,她自己就有能力得到她渴望的,她的感情生活无需他人安排。
她是那样自信骄傲,必然在等待一份同样自信骄傲的感情。倘若他一直自卑犹豫,纵然再如何情深真挚,她也必然不会再给他留有机会。
“我险些忘了她骨子里其实有多强势,”自觉差点犯了致命错误的基督山伯爵有些后怕地想着,“她的爱情逻辑其实非常简单直接,就是喜欢就去争取,不喜欢就彻底拒绝,轮不到旁人告诉她应该喜欢谁,或者不应该喜欢谁。”
梅尔塞苔丝没有听清楚基督山伯爵最后的这几句呢喃,但她却看清楚了他的神态变化和灼灼目光。
这让她记起了当年那个年轻的爱德蒙·唐泰斯每次谈起海洋与远航时,脸上总是有着这样热烈坚毅的神采,心底不禁生出了浓厚的好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