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海后是真有诚意和圣域保持和平,那么这份协议未免有些定得太放松了。”
“……?”
见我露出疑惑的神色,他笑地高傲中隐隐带着一丝冷酷。
“雅典娜呦,如果上次和海王的一战,胜者是波塞冬,那么今天海洋神系随意地驱逐人类,惩罚敢于污染海洋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到时候整个陆地也不过是还海神的后花园,任其驰骋,圣域自然也没有质疑地余地。但是失败的并不是您,也不是圣域,被封印的是波塞冬,战争失败的那一方注定要向胜利者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即使是神也不能例外!”
他的声音仅仅是斩钉截铁尚且不够形容,因为他所说的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是政治!是胜利者和失败者的区别,以及生存之道!没有任何人可以跨越于这条规则以外,即使是神也不可以。
我听着他用近乎平淡的口吻说出这样一番话,眼中青葱色长发的男子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样残忍而冷酷的光。
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如此有震撼力。
如此冰冷而冷酷的法则,我不能说不知道,但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清晰地在我面前把话说出来。让我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小说里的主角在说着他们虚假而单薄的感悟,而是圣域的教皇,统治了这个圣域两百多年的王者,正在我面前向我传授他的治世之道。
“如果今天胜利的是海界,那么突然出现一位像海后这样和波塞冬拥有相同权利地位的海界之主,那么为了圣域的利益,即使海后不给出什么许诺,圣域也多半会主动为她提供帮助。但今天胜利的是圣域……无论海后有没有参加上次我们和海界的战斗,她既然想成为海界的统治者,那么海界上次战败的责任她自然也该背负!说到底,虽然一您一直没有染指海界的意思,但在上次的战败之后,海界的拥有者,至少名义上应该是您。”
“在这种情况下,海后安菲特里忒居然敢提出这样的条件……哈!”
发出一声冷笑,他脸上的表情既轻蔑又嘲讽。嘴角的笑容艳丽地几乎要招来不祥,一双眼睛更是殷红地,仿佛准备掀起腥风血雨。
一片心悸。
我的两只眼睛固定在他那张仿佛玉石一般白皙的面孔上,怎么也无法移开。
仿佛能闻到鲜血散发出的铁锈味在鼻间萦绕。
如果安菲特里忒做出的并非仅仅是口头上的约定,如果下个月她派来圣域签定具体细节的使者真的像他刚刚所说的一点战败者的自觉都没有……那么我想史昂他是真的不会介意直接赏那人一个星光灭绝,然后率领着满员的黄金圣斗士编制,不顾乘人之危的嫌疑,长驱直入把整个海界都拿下——哪怕我们这边并没有海洋神,只能把那比陆地还要广阔的海洋疆域丢在那边晒太阳。
那样不同于撒加,却异曲同工的霸气;不是加隆,却还好胜过加隆数倍的狂傲……他们的完美令我愿意把所有的赞美都挂在他们的胸口,但却无法给他们下一个独属于他们一个人的,准确的定义。
……并非他曾经展现在我面前过的王者之风,也不是冥界篇中的深不可测。这样的一面,他从来未曾在我面前展现过,或者说从来没有完整地展示出来过。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仿佛只是一个微笑都来掀起血雨,那是两百多年帝王之尊积累下的威势。
我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
两百多年的岁月,让和他圣域彻底地融为了一体。
他是圣域,圣域就是他。
对方居然敢于无视身为教皇的他的尊严,就等于冒犯了整个圣域的威严。不可饶恕,惟有鲜血可以洗去他的耻辱。
曾经我无法和好地分别开他和撒加的区别,我认为撒加有王者的风范,而史昂也有;我觉得史昂猛士断腕的决绝无人能比,但撒加似乎也不遑多让……直到此刻,直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才终于恍然:史昂和撒加终究是不一样的。
也许他们有着同样的惊才绝艳才华横溢,同样的杀伐决断冷酷无情,但史昂和撒加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们之间差的是两百多年的岁月,两百多年一直浸透到骨子里的鲜血和罪恶。
换了撒加处于史昂今天这个位置,他也许最终也会和史昂一样做出攻打海界的决定,但那绝对不会像史昂一样在得知海后的试探后就做出决定,并且一路毫不动摇地坚持下去——是的,史昂的决定,看到他此刻的笑容已经足以打消我所有的不确定。
并非说撒加不能,只是不愿。他会动摇,会手软,会自责,会痛不欲生——如果他的圣衣上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即使他的决定最终不会改变。
而这一切早已不属于史昂。
也许我和史昂相处的时间还远远比不上撒加,但他今日的言行已经足以令我了解一点。
他是那种无论善恶对错,哪怕会伤及无辜都绝对只会选择对圣域最好的一边的男人。
哪怕是千夫所指,万民唾骂,身下的宝座全由白骨搭建。
第一百二十一章
震撼终究是一时的。
我毕竟不是原来的雅典娜,被漫长的时光消磨地只剩下对权势的占有欲。我没有天真地到以为史昂在被“圣斗士不能向普通人出手”的规则的束缚下,仅仅凭借着前任雅典娜赐予的漫长寿命和教皇的地位,就能让曾经是一片废墟残骸的圣域在这个世界上两百多年都屹立不倒。事实上如果史昂对圣域的重视能让他继续在教皇的这个位子上继续奋斗下去,而不选择退位让衔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也免得我要为接手圣域那庞大的产业而头痛烦恼。
前者还罢,更重要的是可以让我不用在由谁接任教皇之位的选择面前摇摆不定。
烦乱的思绪在教皇继承人的问题上一绕而过,回过神来,教皇陛下嘴角的笑容依然艳丽,我却忍不住想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