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朱常洵也乐颠颠地享受着众人的吹捧,高邦佐在后面不禁说道:“福王殿下这些事情如果真的做下去,就等于尽收这些公司当中工人之心,我永平县增长一千户,税收增长近万两,都赶得上南方那些大州府了!”
徐光启摇摇头笑道:“按照小王爷的布局,这日后的发展还不知道回到哪一步呢,小王爷日后还要加大发展的话,一个公司上万人都不止,光这个公司的利税就超过你们永平府数十万人的税赋了,而且每个人都能够过上富裕的日子,以道,你就不想想这其中的道理?”
以道是高邦佐的字,也是描述他心志的二字,徐铉有诗云:以道卷舒犹自适,临戎谈笑固无妨,高邦佐牧守永平府,北面便是山海关,是京畿要塞,取这二字便是要自己能承担起边防重任。
不过自从他成为知府之后,边事并无变故,而他又不愿意成为一个昏官庸吏,于是便将精力集中到民生之上,因此他才发动民众疏通滦河兴修水渠,来保证来年的水利供应,如今经过一个秋天的奋战,再加上钢铁厂提供的各种原料,各种水渠小坝都已经筑成,来年即便是如今年一般少雨,永平府的百姓也能够过得去了。
一个地方官能让百姓不饿肚子,便已经是政绩斐然了,但是这些日子在徐光启的影响之下,高邦佐的思想也开始转变了。既然工商能让百姓过的更富裕,给国家提供更多的税赋,那又何乐而不为?
高邦佐叹息道:“这当中的玄妙,非我能参透的,还望老师指点!”
高邦佐却也是个老实人,这种人正直认死理,不过有什么缺陷,却也不会隐瞒,而且他也有种感觉,或许这位老大人能够带给他一条从未有过的新路,因此他也毫不避讳地拜了徐光启为师。
徐光启笑道:“因为这高福利的原因,百姓便有了钱,百姓有了钱便产生了巨大的市场需求,百姓有了需求,便会有人去做某样产业,某样产业又会大量雇用百姓,让百姓有利可图,而官府也要保证这种产业不会竭泽而渔,荼毒百姓,而且要从此等产业当中抽税来作为百姓福利,如此下去,究竟发展到如何,以道,你不妨想一想!”
徐光启已经深刻研习近现代的一些经济学书籍,这让他总结出了一治一乱两条路强国之路,他要做的倒像是德国的王朝社会主义。以官府来平衡平民和资本家之间的关系,并且以官府发放福利,来凝聚人心,同时加强教育,让百姓知道福利来源于国家,强化百姓的国家民族意识,让资本家无法控制百姓为乱,这条道路被他称之为“治世之路”。
历史总是有必然性的,英国美国的道路并不适合中国这样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反倒是德国的制度,一来能够让国家崛起,二来能够保证王朝的稳定,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强化了君主的权力,若是碰上一个威廉二世那样的君主,很显然会让中国走上军国主义扩张道路。
不过按照徐光启的思考,以现在中国的国力,再经过这种改造,完全可以凌驾于世界之上,那些西夷人便可不足为虑。
另外一条则是乱世之路,这条路就像是自由贸易主义,这条路也是一条强国之路,但是同时也会壮大那些东林党代表的南方大户的势力,于国于民无利,更无法强军强国,因此这条路被他毫不犹豫地扔掉了。
“自汉以来,凡是盛世,必然是休养生息,与民休息,我们汉民那是勤劳无比的,只是有些太过保守,不知进取,只要善加引导便能够制造出无边的财富。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带领百姓修渠筑坝,可有感受?”
高邦佐不禁点了点头,他对最近这些日子的修筑水利工程也是颇有感触的,原本指挥使打算小修一番,但是在福王爷出钱,在加上各种材料敞开供应之下,滦河附近居然修成了一个个不小的蓄水池,就算是大旱大涝,也足以保证他们的粮田安稳。
而附近的遵化铁市,每天都能够给他们带来丰富的税收,当然那些来做生意的人也需要吃住,这又让附近的遵化市民小赚了一笔,今年足以让他们过上一个好年了。
平常年份,秋收之后,百姓也就只能呆在家里造人,但是现在动员了他们,却在永平府制造出了一个不小奇迹。
高邦佐这个深受儒家影响的人产生了心态上的变化,对徐光启,高邦佐也是万分佩服的,他这位刚刚拜的老师已经另外开辟了一门治国之学,在经济之学上面,远远超过常人,他不禁问道:“徐大人,福王爷这番作为,似乎并非儒家,更非法墨及黄老之学,这究竟是何样学说?”
徐光启笑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工商之道虽为强国富国之道,却容易滋生像吕不韦那样的大户,因而导致国体不稳,所以无论儒家或是黄老之学,都主张实行抑商政策,若是能够找到解决之法,也未必便不能实行重商之策!”
高邦佐不禁惊讶说道:“难道老师已经找到了那个法子?还请老师指点?”
徐光启笑道:“很简单,第一福利,第二教育,福利让百姓归心,教育开启百姓之智,而工商所得之银钱,正好借着投入其中,长此以往,我国便如铁桶一般的江山,或许甚至能逃出那一治一乱一分一合的怪圈!”
第三十九章 教育计划
徐光启的所说让高邦佐心中起伏不定,工商之利,仅仅半年时间已经让他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一门重利行业。而江南之地那些富庶无比的盐商海商吃得肚腹滚圆,其中蕴含的巨利,即便是他也有耳闻。
“徐老师这番学说,与那张居正改革之策完全不同,短期来看虽然会令一些工商行业损失一定利润,但是长期来看却是适合共商发展的,那些有眼光的大户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不至于反对,而那些看不出来的蠢货,即使反对也无用。老师此学,貌似是糅合了儒家与黄老之学,又有所创新,这等学说如果公行于世,未必便不能再造一个圣人!”高邦佐思忖着。
高邦佐也是文人,也有自己的理想,他既然不能成为圣人,成为颜回子路那样的圣人门徒,却也足以史上留名了。
腊八晚会上,朱由崧不但准备了大锅的腊八粥,还请京师名匠打造了一些绚丽的烟花,并且请了几个杂技卖艺的和唱戏的戏团,给这些人表演,也算是丰富他们的精神文明生活。
朱由崧朱常洵都在与民同乐,而徐光启高邦佐却在一边详谈了起来,当然主要是高邦佐在听,徐光启在说,徐光启将他心目当中的国家模型给设计了出来,不过究竟如何改革,他还并无头绪,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做,于是他决定将永平府作为实验地点,并且争取福王爷和皇上的支持。
高邦佐是完全支持他老师的意见的,而这个条件对福王爷有利,他自然也不会反对,有了福王支持,皇帝自然也不成问题。
不过他们并没有马上提出什么变法改革的东西来,毕竟万历皇帝一亲政就推翻了张居正的变法,对于变法,当今皇上是有些敏感的,他们是从教育开始的,只要教谕出一批新思想新思维的士子,变法改革自然水到渠成,而且在徐光启看来,当今明朝的教育现状非常有问题。
原本明太祖时期的州府县学的地方教育机构和国子监太学机构形成了一个相当完善的教育体系,但是后来却因为国子监的没落,州府县学也成了名义上的机构,教育属官名义上是当地童生秀才的座师,实际上大部分读书人都是自己攻读,能够接受指导的人少之又少。
反而当地的读书人接受地方宦绅的资助和进入私学学习却是习以为常,这就造成了考取进士之后,那些士子并不会对国家朝廷抱有什么感恩之心,反而会对原本资助他们的豪门宦绅感激肺腑,这种心态在朝中也就形成了齐楚浙党和东林党,东林虽不以地域为限,不过实际上仍然是那些资助士子的豪门大户的代言人,这一点与齐楚浙党并无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