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惶然,只是面上勉强还挤出了一丝憨笑,弯腰问道:“陛下可还是对着菜品心存疑虑?方才试毒的小太监都已经验过了。陛下若是不放心,御医还在底下随驾,老奴这就请人来。”
元丰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语气却是加重了许多,“朕要你试!”
老太监心知不对,扑的跪在了地上,满是诚惶诚恐的神情:“老奴、老奴不知道哪里做得失了陛下的心,为何陛下要……”
“你负了朕——”元丰帝瞧着他的眼神满是怒意和失望。
此话一出,在场无人不是面露惊色,想这总领太监已经是宫中品阶最高的太监,又是元丰帝跟前的第一人,平日多受倚重。这显然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出格事才让元丰帝有了这话。
“朕原先还不敢相信,原来你真是投靠了庞氏!怎么,想要借着厨艺大赛毒死朕吗?”元丰帝逼问。
那老太监浑身打着颤,声泪俱下道:“老奴不敢,方才陛下也明明瞧见了菜品无毒,都是那丫头胡言乱语。”
说是不敢,却是对那菜品避如蛇蝎,若没有问题何须如此!元丰帝冷眼睨视,显是半点都不信此人了。他转过眼,说道:“来人,将王鲁海带下去严加拷问……”
“陛下,您不能这样对老奴!”老太监忽然抬起血红的眼看着元丰帝,他侍候了两任帝皇,自问尽心尽责,“老奴待陛下一片真心,您不能这样对老奴!”
元丰帝瞧着他那做派,沉着的脸上怒容毕现。他为帝王,自小在皇室中长大的人怎么会不处处多疑,可这疑心来疑心去,也没想到会是自己身边人上出了岔子,何尝不是痛心。若不是先前太子同他密奏了庞氏一族有谋逆之心,他今日不会有所准备。偏又是王鲁海几番劝他来主持厨艺大赛,元丰帝那时便已经疑心此人,不过并未当即表露,只当不知。
庞氏行事小心,元丰帝预料今日并不会太平,外面御林军早早戒备,却不想是下毒。须知为防下毒,他身边心腹谋臣早就备下了计谋,不想还是这般防不胜防。若不是方才那小丫头示警,只怕他险些着了道。
可王鲁海这老刁奴,竟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一味劝说他留下品评菜品,实在有异。他这一试,更是试出的端倪。
元丰帝只朝着身边人问道:“太子那里如何了?”
那人回:“太子殿下已经在东风台抓捕可疑人等四十人……”
元丰帝沉眸,半晌方点头。
……
只这一番事,薛宝珠因被人架了下去并不知道后情,她最后见着裴劭那神情笃定,便猜是有应对的,这时心中倒是安定了许多。东风台下人群密密麻麻,薛宝珠先让带着停留在了台阶上,也不知道怎的,后方忽然传来了火爆声,那声响极大,震得地面都颤动了两下。
人潮涌动,哀嚎声不断,不断有人在推攘踩踏中受伤,场面混乱不堪,俨然成了人间地狱。那侍卫道了一声不好,便提着薛宝珠同和小太监往边上让去,堪堪避过人群,哪知当中一人神情骤然一变,一声低吼从口中逸出。
薛宝珠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只见另一个侍卫对着那小太监出了手。原来这小太监根本就是装死,并没昏死,趁着这乱子动了杀人的心思。薛宝珠眼见一人已叫他干净利落的撂倒,而另一人不提防之下反击也没讨到什么好,步步招架,明显是落了下乘。
薛宝珠紧退一旁退,而周围人群惊慌乱奔,竟将她也带入了人流。然还未等她被冲散出去多远,便被什么人提住了后襟也拉了回去。薛宝珠回头一看,竟是那小太监。只见他面颊上还沾着血迹,嘴角透着狞笑。“坏庞国公的事,你该死——”
薛宝珠打了个冷颤,只见那把染了血的刀子已经朝着了自己,“救——”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嘈杂声和爆裂声中,此时正是混乱不堪的时候,人人都争着离开东风台,早就没有了秩序章法,更没人能察觉到薛宝珠的求助。
薛宝珠奋力挣脱,可手臂早被这看着文文弱弱的小太监给挟制住了,眼前银光一闪,那匕首所带的寒气已经直扑而来。直面生死一瞬,薛宝珠带着不甘紧紧阖上了眸子,她不想死在这,周遭凄惨叫声迭起,即使是闭着眼也能想见的混乱,不由心中悲凉,裴劭呢,他如何能在这混乱中找到自己——
正当她抱了必死的念头时,那小太监的身子往前重重一顿继而跌倒在了地上,自他身后露出了一人带血的面庞,宛若地狱来的黑面罗刹。“裴劭!”薛宝珠只如是在坠入悬崖深渊前叫人给救了回来,下意识的就将身子扑了过去,直至感受到他胸膛的炙热和结实才有了真实感。
“我们先离开。”裴劭看这地方实在不宜多呆,多半要叫人群给带走,反而不如往皇宫方向去,人还少些。他迈了一步才发觉怀中之人身子发软无力,恐怕不能行走,索性搂着宝珠在怀中提气疾行。
转眼功夫,这二人已经离开了人群。
薛宝珠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去到了哪里,被裴劭放下才真正深吸了口气,声音尤是有几分哽咽与颤抖,“幸亏、幸亏你来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裴劭敛声道,可心中到底还有几分内疚,若他早些也未必会叫宝珠受那惊吓。裴劭见她小脸煞白,心疼的替她拭了拭方才额上沁出的汗。等他打量了四周,才道:“这边总归还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