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胡善围脸色惨白,时百户当场做呕,他在民间当盗贼,上山当土匪,甚至经历各种灾年,荒年,都未曾听说过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居然在富贵荣华的秦王府遇到了!
胡善围脑子一懵,风雪拂面,立刻清醒,劝慰卡着脖子要吐的时百户说道:
“别着急吐啊,刘司言一行人是夏天失踪的,这都冬天了,就是放进冰窖里也会腐烂有异味,怎么剁给人吃?还吃的那么香?”
“还有,我们今天经过厨房时,明明亲眼看见人们往里头抬各种肉,经纪人还说秦王府买下肉市一半的货物。何况将七十多个人割肉分尸剁成肉馅以消灭证据,那骨头怎么办?头发怎么办?与其这样,不如找个地方挖个坑,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这样我们就永远找不到证据。”
时百户一听,觉得有道理,夏天那种天气,就是制作腌肉,也要用加重盐烟熏火烤,去除水分,才能保存到冬天,秦王府不可能费那么劲去处理尸首。
经手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走漏风声。
如此一来,就和刘司言一行人离开西安那天封锁街道,禁止老百姓围观的谨小慎微表现矛盾了。
秦王妃厉声道:“不,不可能,是肉就不能碰,任何油荤都有可能是刘司言,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的错,我要是能够忍住,什么都别说,刘司言就不会,就不会被割了舌头……”
秦王妃对着远处秦王府升起来的炊烟哭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胡善围等人面面相觑:秦王妃的精神好像有些不对。
这时王妃身边的陪嫁宫人紧紧搂住秦王妃,生怕她冲动之下,跳下大雁塔。
胡善围也过去将秦王妃拉到塔里坐下,才触到王妃的胳膊,就觉得她瘦得膈人,像一节干柴,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捏碎似的。
宫人拿出一枚药丸,放在热水里化开,一口口的喂给秦王妃。
胡善围问:“到底什么回事?刘司言被割了舌头?为什么?她人呢?锦衣卫呢?”
秦王妃喝了药,刚才疯癫扩散瞳孔渐渐聚拢,说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需要看你的腰牌,确认身份。”
胡善围把贴身放的象牙牌给秦王妃,王妃将圆形牙牌放在如纸片般薄的手掌上,她的手掌几乎比牙牌还轻,牙牌好像能压垮她的掌心。
牙牌正面写着:“宫正司,典正,胡善围”,反面写着“女官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脊部还刻着一行浅浅的楷书,“洪武十三年造”。
和刘司言的腰牌很是相似。秦王妃把牙牌还给胡善围,清冷如玉簪碎裂的声音说起了表面高贵仁慈的秦王府下,藏污纳垢,王爷和妾室联合欺辱正室王妃,草菅人命,惊世骇俗的大秘密!
原来秦王一直对太子之位抱有幻想,觉得只比太子小一岁,他武功高强,骁勇善战,那一点比只会死读书的太子差了?
可惜,洪武帝把北元郡主王氏赐婚给他,彻底断了他的储位之路。
洪武帝在赐婚圣旨上说道:
“朕君天下,封诸子为王,必选名家贤女为之妃,今朕第二子秦王樉年已长成,选尔王氏,昔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之妹,授以金册,为王之妃,尔其谨遵妇道,以助我邦家敬哉!”
圣旨就已经写明了,和王氏的婚事是为了“助我邦家敬哉”,如果秦王抗婚,于父,就是不孝,于国,就是不忠了。
所以秦王再心有不甘,也没得选,必须接受现实。
秦王与和亲大明的王妃相敬如宾,在帝后面前演戏。在背后,秦王基本不碰她,秦王妃肩负和亲的重任,也早已不把男女情爱当回事,政治联姻,互相尊重即可,其他都是多余。
两人一直无子。
洪武帝见二儿子终于懂事了,愿意接受现实,为了弥补秦王,绵延秦王一脉的子嗣,将卫国公邓愈的嫡长女邓氏赐给了他当侧妃。
以邓氏身份之尊,应该嫁给亲王当正妃才是,如今被赐婚当侧妃,着实委屈,毕竟侧妃也是妾。须知魏国公徐达嫡长女徐氏嫁给燕王,当了燕王妃,宋国公冯胜的嫡长女冯氏嫁给了周王,当了周王妃。
洪武帝为了补偿邓家的委屈,毕竟卫国公邓愈也是开国十大功臣,于是特派了吏部侍郎张度为正使,工部侍郎孙敏为副使,除此之外,还厚赐了邓氏,其丰厚不亚于正妃。
婚礼次日,秦王和邓侧妃朝见洪武帝和马皇后,除了没有枣栗腶修之礼,其他程序和正妃一样。其仪式规格之高,远远高于其他侧妃的册封仪式。
唯一和正妃的区别,就是不传制,不发册,不亲迎。
邓侧妃嫁入秦王府,深得秦王宠爱,似乎和她才是夫妻。邓侧妃也秉守本分,在秦王妃面前都执妾礼,从无僭越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