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混迹宫廷十二年,不是白混的,闻言并不露怯,神色如常,说道:“太子误会了,是微臣自掏腰包雇佣的保镖送茹司药回去的。我既然请了她来,就要负责到底,保障她的安全。何况,茹司药夫妻把所有的钱和精力都放在医学上,家里清贫如水,她那里来的银子雇佣四十几个保镖呢?”
太子定定的看着她,“你还没有告诉孤,茹司药查到了什么?”
胡善围说道:“鲁荒王死于砒霜中毒,剩下的五颗丹药也查出足可以致命的砒霜,是他的丹方出了问题,没有把握好计量。”
“只是如此?”太子问。
胡善围说的只是一半事实,另一半只能说给皇上和郭贵妃听了,胡善围说道:“太子若不信微臣,就不要问微臣了,太子可以自己去查——鲁荒王的炼丹室就在内书房密室的地下室,一切都保持原状。”
才没有。鲁荒王的《炼丹手记》和掺有纯砒霜的白矾已经被胡善围秘密转移藏起来了。这是鲁荒王被人毒死的铁证。
鲁荒王荒唐归荒唐,但荒唐的人就应该冤死吗?和暴戾的秦王相比,鲁荒王简直是个纯洁无辜的小天使。
太子说道:“内书房位处鲁王府后宅,是鲁王妃孀居之地,孤是大哥,要避嫌,岂能私入弟媳后宅。”
封建社会,讲究男女之大防。比如太子的东宫就在皇宫里面,但是东西六宫住的都是皇上的女人,太子不能踏入半步。后宅也是如此,私密程度相当于五百年后浏览器里的历史记录,若没有特殊情况,亲兄弟也要避险的。
太子素有仁德之名,爱惜羽毛,鲁王妃年轻貌美,更要避嫌了。在这个方面,太子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后患和把柄,大明好太子可不是说说而已。
胡善围晓得他的顾忌,越发大胆,说道:“鲁王妃是深明大义之人,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只需提前在书房必经之路清场,沿路设下帷帐,殿下可以在微臣、礼部侍郎黄子澄等人的见证下去内书房一观。”
胡善围如此坦诚,不像是说谎,她迎接着太子审视的目光,不躲不闪。
宫廷十二年,狐狸都能修炼成精,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太子突然笑了,“好,孤相信胡司言。胡司言心思缜密,孤实在佩服。”
太子不再逼问,胡善围松了口气,自我安慰:太子是储君,她是臣子,她说了半个事实,没有掺一句谎言,应该不算欺君之罪。
太子看中了一枝粉白相间的桃花,伸手折下,折了一半,到尾端由于树皮连在一起,没能折断。
“胡司言来帮帮忙。”太子向胡善围伸手。
太子如此“娇无力”,胡善围说道:“让微臣来吧。”
胡善围走到桃树下面,双手拿着断枝,来回三百六十度旋转撕扯,咔嚓一声,干净利落的折断桃枝。
胡善围将桃枝递给太子,太子接过,对着她吟起诗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这枝桃花和胡司言很是般配,鲜花赠佳人。”
言罢,太子将桃花递给胡善围。
太子所吟之诗,乃是《诗经》里的《桃夭》,是歌颂女子出嫁的,后世渐渐演化成倾慕求娶之意。
胡善围:太子这是干什么?刚才威逼不成,改成利诱……不,是色诱了?
众所周知,太子和去年刚刚从侧妃扶正为太子妃的吕氏琴瑟和谐,原配太子妃常氏死的早,太子一直没有另娶,和吕氏恩恩爱爱,一起生了三男三女,长期以来,东宫除了吕氏,就没有其他女人,太子坚持不二色的行为,也博得了世人赞扬。
其实对爱情的忠诚,不管在任何时代,都容易博得人们的好感,尤其是身处高位,有权有势的男人,这份忠诚更加不易,因而更加珍贵,宫里许多女人都羡慕太子和吕氏的爱情,尤其是羡慕吕氏,觉得她遇到了绝世好男人。
吕氏出身书香世家,估摸东宫里头,太子和吕氏没少玩这种借花朵、诗歌来调情的套路,如今同样的套路用在胡善围身上……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比起沐春撩善围姐姐的各种手段,太子就像个小学生。
关键是,太子一张微微出油的圆脸,以及三十七岁微微发福的圆滚滚身材,简直就像一碗凉透的、还结成一块块白印的猪油渣,再配上那首“桃之夭夭”,简直油腻的要命。
所以,胡善围内心不仅毫无波动,而且有一些想笑。心想宫里那些幻想太子和吕氏一人一世一双人的女人们恐怕要失望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太子为什么对我用“美男计”色诱?
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