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连夜包围了怀庆大长公主府,起初,公主闭门不出,坚决不开门,并在门后大呼,“我是高祖皇帝的女儿!建文帝是我侄儿,无凭无据,就要捉拿堂堂大明公主,天理何在?如今燕贼不除,反而自家人杀起了自家人!你们一个个的威风凛凛,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有本事去打燕贼啊!”
怀庆大长公主破口大骂,禁军不敢强行破门,怕误伤公主,可是君命如山,要是天亮了都没能拿下怀庆大长公主,他们怎么回去交差?
正僵持之时,公主府的门开了,一个人踏着晨曦,缓缓走出来,此人镇定自若,淡定从容,好像早就预料此事,这是朝阳升起,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头顶着无数个光圈。
他是个好看的男人,纵使没有头顶光环,也能让人挪不开眼睛,岁月对某些人而言是是一把杀猪刀,但是对他而言,是一个雕刻刀,时光雕刻了他的容颜,目光高远,气质出尘。
他就是怀庆大长公主的驸马、永春伯王宁。人如其爵位的封号,永春,永远都是少年。
永春伯王宁举起双手:“是我通燕,营救周王一家,和公主无关,你们带我走,公主无辜。”
于是,王宁以通燕的罪名下了大狱。
大明皇室震惊过后,纷纷去给王宁求情,怀庆大长公主脱簪待罪,跪在奉先殿,泪流满面,求建文帝饶了丈夫王宁一命。
夏天酷热,怀庆大长公主中暑晕倒,胡善围命宫人将公主抬到偏殿安置,四周摆满了冰盘,要女医给公主医治。
怀庆大长公主悠悠转醒,看到胡善围陪在身边,顾不得口干舌燥,如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胡善围的手,“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胡善围低头看着怀庆大长公主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永春伯自愿替公主顶罪,他……”
胡善围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
王宁,她的初恋情人、她少女时代最初和唯一的爱、她曾经托付终身的男人、她觉得全天下都没有谁比他更适合穿月白色的男人——曾经为了北伐,舍弃了小家、舍弃了小情小爱、舍弃了她、诈死变成大明斥候,潜伏北元。
原本对未来的设想只是贤妻良母的胡善围的人生为此而改变。
而现在,这个为了天下而舍弃小家、舍弃小爱的男人,为了保护妻儿,选择为妻子顶罪。
原来这些年,王宁对怀庆大长公主用情至深,早就不是驸马对公主的忠诚和敬爱,超越了君臣。他和公主有了两个儿子,还有了孙子,一眨眼,他已经是当祖父的人了。
她以为相伴一生的人,原来只是她人生的过客;曾经许下至死不渝誓言的恋人,也只是对方人生的匆匆过客。
到头来,他们各有所属,情归各处,他有怀庆,她有沐春。他有两子,她有阿雷。
胡善围握住怀庆大长公主的手,轻轻的掰开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指头,“我会尽力去救驸马,公主一定自己保重,不要让再触怒皇上,不要让驸马白白为你顶罪。”
怀庆大长公主低声哭道:“是我莽撞了,本来我怕连累他,一应行动都是瞒着他去做的,本以为凭着公主之尊,又死无对证,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没想到……没想到皇上到了绝境,越来越暴戾,杀了李申全家,还派禁军围堵公主府,驸马说皇上疯了,可能会杀公主,灭公主满门,他为我顶罪,我能够逃过一死,有我这个公主庇护下,孩子们和孙子也能得以保全。我若死了,全家都要死。”
王宁的选择始终是理性的,高祖皇帝灭了那么多驸马和王妃的娘家,但是从不朝着朱家骨血动手,无论孙子还是外孙,还是照样给钱给爵位好好养着。
如果怀庆大长公主被叛通燕,一般的皇帝不会杀亲姑姑,以保全名誉,但是建文帝是一般的皇帝吗?
不是,建文帝的手段向来冷酷中二又莽撞冷血,他真有可能杀了怀庆大长公主,连亲姑姑都杀,姑父和表哥外甥们算什么?灭门便是。
但是王宁顶罪就不一样了,驸马通燕,杀了驸马,就不好再对无辜的公主动手——皇室也不是稻草人,不准建文帝乱来。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王宁的处境十分不妙啊。
建文帝刚刚打发走一批求情的皇室,看到胡善围来了,心下不悦,胡善围和王宁的关系高祖皇帝早就作为重要秘密告诉过继承人建文帝,故,胡善围一来,建文帝就晓得她是为了谁。
建文帝不等胡善围开口,就把刚才打发皇室的一套说辞对她说道:“王宁已经认罪,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国法还是家规,王宁都是死罪,朕不会因为一个姑父,而坏了国法家规。”
胡善围说道:“皇上错怪微臣了,微臣不是为王宁说情的。王宁和微臣有过婚约,然而王宁功成名就之后,选择了尚主,微臣也一心当女官,为大明宫廷效力,我们早就走向了各自的分岔口,再无交集。”
“今日微臣来此,是斗胆向皇上献计,以缓和燕军的攻势。如今周王一家人已经被驸马王宁串通燕贼救走,此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皇上纵使杀了王宁,也是无用,不如以王宁为人质,派出怀庆大长公主去找燕王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