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海待了那么些年,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纸醉金迷。突然被甩到了长春,差点没在那苦寒之地冻死。浑身关节不住地疼,落了这么个毛病,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尽管在关东军的特高课,他一改先前在岩井公馆时冒进的办事作风,开始“识时务”起来,混得不可谓不风生水起,在他心里,却依然日夜怀念着在上海的日子。
而上天仿佛也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时局变化无常,他竟得偿所愿,真的回来了。
斜前方一个穿着黑衣压低礼帽的男子朝他大步走了过来,径直坐到了他对面。
竹野智端起咖啡杯,朝眼前的男子敬了一下,“陈先生,好久不见呀。”
陈畔拢了一下大衣,“你不是去东北了吗?”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我和你之间没感情可谈。”
竹野智的一字眉挑了挑,“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么多年的合作情分,你一张嘴就给抹得一干二净,真是狠心。我给你也点杯咖啡吧?”
“不用,有话快说。你叫我来干什么?”陈畔向四周望了望。
“没事,下午人少,没人注意我们。”竹野智看着陈畔草木皆兵的样子,觉得有点滑稽,转了转脖子向后倚到靠背上,“我离开上海的这段时间,陈先生有没有什么可以和我分享的?”
陈畔被竹野智松弛随意的样子刺痛,咬了咬后槽牙道,“我要说没有呢?”
“以陈先生的好手段,怎么可能没存货。”
“你也知道,我早都已经不在杂志社了,只在震旦大学打个杂。”
“别说那些虚的,我出钱,又不让你白说。”竹野智撇起嘴啧了啧,继续道,“我昨天看到陈夫人抱着孩子去买菜……衣服上可是打了补丁的。”
陈畔的眼里瞬间着起了火,他忍住饱之以老拳的冲动,缓了缓,“学生们搞的抗日小组,算吗?”
竹野智点了点头,“算。”
陈畔愣了愣,略带调侃道,“你现在连这样的消息都收?”
“当然收。我换东家了,进特高课了。岩井公馆收的都是些大而虚的东西,到了特高课,可就是具体而微的了。”竹野智朝陈畔扬了扬下巴,“不管大消息,小消息,你有的,我都要。”
“大学里还有几个老师,不太老实。”
竹野智撕了一张桌上的便签,又从兜里掏出一支笔递给陈畔,“名字写下来。”
陈畔没有犹豫,接过笔刷刷写下了三个名字,一折递给了竹野智,“就这些了。”
竹野智打开看了一眼,“咱们这么久没见,你请我的这席面,可是有点寡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