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宗只是冷冷一笑道:“如此解读,却是一门妙法。”
他自不答话,内里却是传音对那陈开道:“陈开兄弟,我之功法长于远攻,一会儿孙某抚琴之际还请你在左右护法,不须拼命,但拖延住这贺须弥片刻便可。”
原来这孙德宗音毒之功,乃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全面发作,故而每每进攻之际,必先寻到那易守难攻之处,不然若被人欺近身来,则万事休矣,这也是此老功法最大的限制与破绽。
陈开听了,面色上也显出了几分凝重,他自然知晓对面敌人法力高强,尽管心急秦逸性命,却也不得不沉下性子。
只见孙德宗招手唤过,一物竟从其袖中化作异光闪遁而出,此物迎风身长,乃是一柄一丈左右的凤嘴大刀。
孙德宗唤那陈开道:“陈开兄弟,我知你惯用双手,不喜兵器,然而这贺须弥所用金刚法业铜轮乃是一件佛家至宝,凡躯难以匹敌,我便以此宝凤鸣刀助你御敌吧。”
陈开看过这柄宝刀,只觉七八尺长的刀柄触手颇为沉重,一握便知,乃是有实心沉铁打造,刀柄底端,乃由赤铜包金鐏体锁住底部,另一头镶嵌凤嘴吞吐,其口中一刀展开,呈圆弧状,上阔前屈,刀刃锋锐,后背斜阔,日隐月现,不着光彩,观之便晓得此刀定不是凡物。
陈开双手接过,舞动一瞬,叫声好刀,心底对孙德宗却又是敬怕了几分,心中只道:“这孙左使看上去风雅不羁,没想到怀里还揣着这样凶狠的一把大刀,俗话说身藏一把刀,心藏一把刀,以后可不能被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骗了。”
只是他到底担心秦逸,这时大吼一声道:“孙左使,我们上吧!”
孙德宗淡淡一笑,卧在身下白云飘絮处,乃是缓缓向贺须弥等人立身的那崖壁上落下,只见他怀中又现出一物,乃是三尺宽、六尺长,右收左阔,古木清漆,淡淡纹理,幽古昂然的七弦瑶琴一具。
孙德宗盘腿卧下,抚具摇琴,起手时声音锵锵然,转而音如流水。风急,水急,心急,云烟飞纵,琴音却是渺渺,孙德宗不乱步骤
铮铮纵纵将琴音奏响,那高崖百川之上,琴音静静流淌,陈开不识音律,只觉其中没有惶急成分,倒是一股悠然自得之意,然而贺须弥听了,脑中却是嗡的一声,无数画面轰然齐聚脑海,皆为往昔辛秘之事,或激励或懊恼,齐齐发作,激荡心神,他慌忙自省内息,只觉经脉竟有错乱之像。
第七十一章 高崖沧海天音啸(上)
沧海横流,高崖壁立,水花一阵阵,敲击在岸边礁石之上,人心一瞬瞬,蓦地发问,前尘何在,往事种种,那萦绕在心的,是过往不朽的回忆?亦或是斩不断、念到痛的心魔。
扪心自问,何人何事何必痴狂,天峰锁紧,所见所思所求为几?孙德宗琴音诉诉,却没有带上半分音毒,琴音叩击的,却正是这逐北僧深藏神识尽头的那往事辛秘,如今,这往事一幕幕,被铮铮琴声默默敲响,这画面一幅幅,竞相唤醒,涌现在其脑海深处,涤荡冲击这逐北僧的心头,他哎呀一声大叫,竟把手上金刚铜轮又抛了下去。
孙德宗抚琴悠然,他宽袍儒衣,长袖招展,默默抚琴,身法似仙似淡,又有几分说不出的不羁淡然,然而此时其内心一喜一紧,喜的是逐北僧已着了自己的道,紧张的却是下一步陈开的攻击是否有效。
只听一声吼过,那陈开窥的贺须弥挠头痛苦之时,探身迈过大步,他双手舞动凤鸣宝刀,挟着劲风,带着凛凛杀意,横扫秋风一般,怒向身前斩去。
当的一声,陈开户口发麻,身子猛地顿了一顿,这一瞬,他虎口发麻,喉头发甜,只觉自己这一击,如硬生生斩在巨石之上,竟受力反制,伤到了内息。
这时凤鸣刀颤鸣不止,那前锐后阔的刀身上竟也有一分受损之色,原来先前这一击过去,那逐北僧贺须弥虽然意识混沌,却也分明探出胳膊,一把挡在身前,正与这斩来的凤鸣刀硬碰硬,生生制住刀势。
陈开暗骂一句,一整身形,又要攻去,却见贺须弥怪叫一声,身周真气暴起,瞬间撼动天地,他心头一凛,内里却有孙德宗传音道:“快退!”
陈开一惊,只见身前一股恶风呼啸袭来,一物盘旋狂奔着朝向自己面门冲了过来,此时情势甚急,他自知已无时机后退躲避,当下怒喝一声,使出个硬板桥身法,双腿牢牢盯在地上,身子直直躺倒,将凤鸣刀横在头顶面门上护住了身体。
只听嗖的一声,那物盘旋着掠过陈开身子,原来此物正是贺须弥抛来的金刚法业铜轮,此轮四边锋锐无匹,旋转而至更添其威,一击而至,陈开堪堪避过,竟被其斩下几缕头发,断发拂面被风吹落,他心头暗叫一声好险,却是一把将身子挺直,直冲身前而去。
这陈开诨名霹雳手,出招乃是大开大阖之辈,平素惯用蛮力,空手便可斩树裂地,生撕虎豹,他此时得了孙德宗凤鸣宝刀相助,只道自己如虎添翼,先前一击,直可劈山裂谷,扼江截流,却不料那贺须弥在受孙德宗琴音干扰,混沌莫名之刻举臂抵挡竟不仅挡下其一击,那巨大的冲击力并反制其身,乃令其五脏六腑皆揉作一团,十分的不舒服,陈开心中一阵不服气,便趁贺须弥这一击铜轮击出,招式使老之际,一击又出,他心中猛一咬牙道:“这次便是拼了老陈的性命,也要斩下这秃僧的脑袋给秦逸报仇!”
他与那贺须弥相聚不过四五步距离,身子大步迈出,长刀正要挥过,却猛地听孙德宗大喊一声道:“小心身后!”
陈开脑中嗡的一声,一瞬间,竟感到身后一股劲风追逐着而至,澎湃杀意蓦地袭身,这一刻中,他心中猛的想起一个声音道:“糟糕,我老陈要完啦!”
只听扑的一下,正是先前贺须弥抛出的那金刚铜轮,一击不中之后,在空中盘旋环绕一阵,竟反身倒转回来,此物呼啸而至,正是没入陈开左肩,呼拉一下,摧枯拉朽般撕开皮肤肌肉,绞杀体内生机无数。
“啊!!!”陈开吃痛一声大吼,金刚铜轮旋转切入之威,竟从左肩乃至胸腹处切开一个诺大的口子,一时间鲜血横流,四溅飞射,孙德宗惊呼一声,琴音迅疾转换,高山流水竟变为三军擂鼓,又似天边惊雷,一道道澎湃真气急像那贺须弥攻去。
“哈哈哈哈!”这片刻时机,贺须弥顿时从一阵混沌中转醒,只听他猛地一掌击向自己脑门,大喝一声道:“和尚不戒贪嗔痴,谁曰狂态不本色!孙老匹夫,如此下作计量,乃是伤不到你贺爷爷我!”
这一掌挥去,击散了贺须弥脑海中混沌一片的种种画面,令其顿现清明,这时的他,受过孙德宗琴音迷惑,被陈开一刀斩过,头痛,身痛,心痛,此时此刻,贺须弥红了眼,怒意灌顶,真气横暴天际。
然而他正要动作,身前竟又有一击破空袭来,原来正是那陈开豁命使出全身余力,但凭半臂右手,握着凤鸣刀刀柄,直挺挺一刀捅到贺须弥腹部之上。
扑的一声,凤鸣刀探前刀刃没入贺须弥腹部一分,汩汩殷红鲜血霎时顺着刀身留下,鲜红染浸了凤鸣刀,陈开弥留意识中见一击得手,再咬牙发力,右手将凤鸣宝刀向前一送,然而这时忽然有一只大手探到血水里,紧紧握住了凤鸣刀刀刃上,竟令其不得寸进。
这正是贺须弥在受创瞬间,抄手握住了凤鸣刀,此刻琴音铿锵,长风清冷,垂阳落红,垂云似火,怒海焚烧,绝壁高崖上裹着一片阴影,哪里有壮士沥胆处,哪里便是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