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未来老丈人的办公室,戴誉慢悠悠地骑车返回啤酒厂。
甫一进入办公室,正好看到杨、冯两位副厂长从旁边的厂长办公室出来,神色都不怎么痛快。
戴誉心下了然,这是又与张厂长在工作上有分歧了。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逐渐发现,这位新厂长的风格与许厂长截然不同。
也许是工会出身的原因,张厂长对于车间的工人十分宽容,能与基层工人们打成一片。然而,面对几个地位与她相近的副厂长时,却手腕十分强硬,颇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
而且对于厂里的事,她都要事无巨细地了解,以免有什么环节脱出掌控。
这就导致下面的几个副厂长经常在工作中束手束脚,稍有点超出正常范围的事情就需要向她请示汇报。
几位在许厂长手底下自由惯了的副厂长,当然不乐意了。
见厂长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访客了,戴誉主动进去跟张厂长销假,又说了自己已经考上大学,需要她重新物色秘书人选的事。
张厂长早有心理准备,笑着恭喜他一番。
顿了顿,似是觉得戴誉即将离开,便可以无所顾忌地谈一些敏感话题了,张厂长向他打听起了许厂长与几位副厂长的关系。
张厂长原本以为在这个啤酒厂里,只有杨副厂长会与她不对盘,没想到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厂里的几个副厂长都有点不听招呼了。
戴誉心知她想问什么,但是他一个小秘书总不好教领导做人,便只给她举了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
“冯副厂长来到厂里以后,许厂长将罐头厂的筹建工作全权交给了他,只派我去当了一个组员,平时并不过问罐头厂的工作。发生错用工程队的事故后,许厂长还主动跟市委承认了自己的领导责任。”
张厂长蹙眉道:“这就是过度放权的坏处嘛,别人犯了错,还得让老许背锅,收拾烂摊子。”
戴誉笑笑没再说什么。
话虽如此,但是事情的结果却是,冯副厂长自己领了罚,许厂长高升了。
张厂长对许厂长时期的事情打听得很详细,戴誉无法,只能含糊地说:“可能是上过战场的原因,许厂长一直强调,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张厂长若有所思地颔首,沉默半晌,才说:“明天让孙主任帮我挑一个新秘书,你尽快与他交接工作就可以去上学了。”
她停顿两秒,问:“你哪天出发,火车票买了吗?”
戴誉摇头,说了通知书上要求的报到日期。
“那行,能考上京大也是咱们厂的荣誉,我代表厂里奖励你一张去北京的卧铺火车票!之后你去跟总务科说一声,让他们帮你买票。”
个人几乎买不到卧铺票,这个奖励算是正中他下怀,戴誉没推辞,顺势向领导道了谢。
张厂长心下感慨,自家闺女确实眼光不错,可惜小戴与她家没有缘分,起身拍了拍他的手臂,勉力道:“大学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你上了大学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学习,以后有时间了也多回厂里看看。”
戴誉正色点头。
他考上京大的消息,不出一天就在厂里传遍了。
这些天,戴誉一边与厂办唯一的女干事进行工作交接,一边接待前来向他道贺的同事们。
他在啤酒厂这一年确实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志,与他相熟的办公室职员和车间工人中,不少人都送了贺礼。
单是《主席选集》他就收了七八本。沈常胜甚至还送了他一支英雄牌钢笔。
戴誉回家以后,将这一年来在厂里拍的所有相片整理出来,有人给他送贺礼时,他就相应地回赠一张对方的相片。
众人皆大欢喜。
婉拒了厂里要帮他举办欢送会的提议,戴誉交接完工作,正式与同事们作别,离开了奋斗了一年的啤酒厂。
离开啤酒厂当天,戴誉在供销社买了一瓶高粱红,拎着酒去了许厂长家。
许厂长也是刚下班回来,听说戴誉居然真考上大学了,哈哈笑着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几下。又张罗着让媳妇给整几个下酒菜,他们爷俩要一起喝点。
饭桌上,戴誉说起了去北京的事。
“咱们上次去北京出差的时候,我看您给人捎带了不少东西。厂里这次帮我买了卧铺票,您要是有啥需要捎带的,也可以交给我,我帮您送过去。”
许厂长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去上学,铺盖行李得带不少。就不用给我捎带东西了,到时候帮我送封信吧。”
戴誉应承下来,拿起酒瓶子给对方满上,继续劝酒。
许厂长看他似乎没领会自己的意思,就解释道:“这个收信人是我以前的战友,正经的‘三八式’干部,你帮我去送信也算是跟他认识了,若是在北京有了什么难处,也可以去找他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