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是动心了。
巴尔一直是燕韩在北边的心头大患。
谭进从少时起,就跟在祖父和父亲身边镇守北边,巴尔人一直很忌讳谭进。即便谭进后来离开了北边,也一直震慑着巴尔国中不敢贸然来犯。
这些年,燕韩与巴尔在边界上的小摩擦不曾断过,但大的冲突只有过两次,最后都以谭进率领驻军抵御了巴尔的进犯结束。
谭进在,巴尔人就会顾忌他。
但安城之乱,谭进身死,巴尔人心中的顾忌没了,再加上百年难遇的寒冬,其实年关前后北边的局势很危险,所以陈翎才会让兵部紧急调动了数量庞大的驻军北上驻扎。
而一旦巴尔入侵,西边也会面临西戎的双线骚扰,刚过去的这个冬天,燕韩如履薄冰。
作为天子,陈翎很清楚,如果燕韩能与苍月达成协私下协议,结成同盟,燕韩北边的压力会减轻许多。
临近诸国中,苍月的承诺是最有保障的。
也只有苍月敢做出这种承诺。
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苍月在西戎一定有利益相关。
柏靳说的不错,苍月给出的筹码够。
十余二十年的平稳,足够燕韩国中再开创一个盛世;但疲于应对西戎和巴尔燕韩却一定做不到的……
夜深了,陈翎还在苑中想着此事。
三月中旬,夜里的边陲还有些凉意,她披了披风在苑中思量此事。
此事不是小事,她要想的考量的东西很多。
放任哈尔米亚的风险有多大?还是继续同西戎东边部落保持暂时的平衡?
此事同苍月达成协议,日后在西边是否会同时受制于苍月和西戎?
苍月对巴尔的威慑能到哪一步?
若是真有再次开创燕韩盛世的机会,要不要,还是在西戎和巴尔的牵制中,保持现状?
……
陈翎虽然端起了茶杯,但茶杯在唇边放了许久,思绪一直都在别处。
哈尔米亚在曲城下了血书给沈辞,又在洪城杀了薛超,沈辞对哈尔米亚恨之入骨。
若是柏靳真要照面哈尔米亚,沈辞也在西边……
她见过得知薛超死讯时,沈辞的模样,也见过沈辞离京回西边时目光中的隐忍。
若是最后她与哈尔米亚达成盟约,无疑于在沈辞的心口上插刀子……
陈翎手捧着茶盏,目光盯着杯盏中的涟漪出神。
若是这把刀子,是她往沈辞心头扎的,而不是旁人……
陈翎脑海中嗡嗡作响,沈辞会如何?
会不会比听到薛超的死更扎心?
陈翎一声轻叹,作为天子,她要考虑的是整个燕韩。但她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沈辞,她很清楚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
沈辞做任何事都会考量她,她不想让沈辞……
陈翎低头垂眸,目光落在暖亭中的石凳处发呆。
南顺偏安一隅,很早之前也不算兴盛,但因为有曲江做天堑,所以一直是周遭诸国中战争最少的国家,安定是最好的土壤,经过几百年休养生息,眼下的南顺已经兵强马壮。
但反观燕韩,燕韩以西有西戎,东边与南边是苍月,北边有巴尔,西秦,羌亚,虎狼环伺。但在燕韩吞并北舆之后,曾一度兴盛仅次于苍月,若没有后来的连续内乱,燕韩其实已经可以制衡周遭,但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眼下就是机会。
羌亚,西秦国中动乱,百废待兴,若燕韩同苍月的协定能维持同西戎,巴尔间的稳定,燕韩将有很长一段安定,且逐步走向兴盛的时间……
她不会不动心。
柏靳也拿准了她会动心……
柏靳也不是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