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士谋忙道:「士谋怎敢要南郡公去干甚么,一切由南郡公作主,士谋只是尽臣子之责,不想南郡公坐失良机。」
桓玄默然不语,胸口却不断急剧起伏,显示心内正作天人交战。
匡士谋再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只要南郡公装作采望大司马病情,然后吩咐下人把一剂疗治养伤的圣药让大司马服下,当可遂南郡公得天下的心愿。」
桓玄往后软靠椅背,似失去了一贯的力量,闭目呻吟道:「若他服药身亡,我桓玄岂非成为不忠不义的人?」
匡士谋道:「南郡公放心,此药服后三天始会发作,其作用只是令大司马无法压抑体内馀毒,包保神不知鬼不觉。唉!因士谋一向了解南郡公心事,所以费了一番工夫方张罗回来。」
桓玄沉声道:「药在那里?」
匡士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
桓玄睁开双目,盯着锦盒,问道:「此事尚有何人晓得?」
匡士谋自忖立下大功,眉花眼笑道:「士谋怎会如此疏忽,此事只有士谋一人晓得。」
桓玄点点头,忽然反手一掌,拍在匡士谋胸口,骨折肉裂声中,匡士谋应手远跌,竟来不及发出死前的惨呼。
桓玄双手捧起锦盒,珍而重之的纳入怀内,若无其事地平静的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第十一章 胸懷大志
燕飞从树颠落下来,坐到刘裕身旁,挨着同一棵粗树干,半边太阳已没入颖水旁的山峦去,急赶三个时辰的路后,他们也应好好休息,何况今晚还要赶路,希望在天明前成功潜入边荒集。
两人专拣林木茂密处走,怕的当然是乞伏国仁并没有如他们心愿般命丧于那超级高手手上,继续以天眼搜索他们行踪。
刘裕取出乾粮,递给燕飞分享,顺口问道:「若拓跋珪能在集外约定处留下暗记,我们或可不用入集。」
燕飞淡淡道:「我们很快可以知道。」
刘裕吃着乾粮,欲言又止。
燕飞讶道:「你想说甚么?」
刘裕有点尴尬地道:「我想问燕兄究竟视自己为汉人还是鲜卑人,又怕唐突燕兄。」
燕飞微笑道:「我从不为此问题烦恼,更没有深思过。经过这么多年各个民族交战混融,胡汉之别在北方愈趋模糊,南方的情况可能不是这样子。」
刘裕叹道:「情况确有不同,我祖籍彭城,后来迁居京口,可说是道地的南人。对我来说,胡人带来的是不断的动荡和战争,他们中残暴者大不乏人,肆意杀人抢掠,造成骇人听闻的暴行,苻坚算是颇为不错的了,可是若要我作他的子民,我怎都受不了,宁愿死掉。」
燕飞默然片刻,问道:「谢玄是否真像传说般的用兵如神,剑法盖世?」
刘裕正容道:「谢帅确是非常出众的人,他有股天生令人甘于为其所用的独特气质。我虽一向对大阀世族出身的人没有甚么好感,他却是例外的一个,单凭他用人只着眼于才干而不论出身的作风,便教人折服。」
燕飞微笑道:「刘兄很崇慕他哩!现在我也希望他有如刘兄所说般了得,因若差点斤两也应付不了苻坚。」
刘裕一对眼睛亮起来,奋然道:「我最崇慕的人却非是他而是祖逖,他生于八王之乱的时期,后随晋室南迁,自少立志收复故土,每天闻鸡起舞,苦练剑法。想当年他击楫渡江,立下『祖逖不扫清中原,死不再回江东』的宏愿,其时手下兵卒不过千人,兼全无装备可言,还得自己去招募和筹措军士和粮饷。」
燕飞别过头来,目光灼灼打量他道:「原来刘兄胸怀挥军北伐的壮志。」
刘裕赧然道:「燕兄见笑,在现在的情况下,那轮得到我作此妄想呢?」
燕飞目光望往太阳在山峦后投射天空的霞彩,双目泛起凄迷神色,摇头道:「人该是有梦想的,能否成真又是另一回事。」
刘裕问道:「燕兄的梦想是甚么呢?」
燕飞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岔开话题道:「祖逖确是了不起的一个人,擅用以敌制敌之计,兵锋北达黄河沿岸,黄河以南的土地全被他收复。可惜晋帝司马睿怕他势大难制,处处掣肘,令祖逖忧愤成疾,死于军营,壮志未能得酬!」
刘裕双目射出愤恨的神色,沉声道:「若我刘裕有机会领军北伐,定不教朝廷可左右我的行动。」
燕飞竖起拇指赞道:「有志气!」
刘裕苦笑道:「我现在有点像在痴人说梦。若我刚才的一番话传了出去,更肯定人头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