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英国公送来地那十二个丫头。大伯父张信带走地那两个暂且不提。预留给二伯父张攸地那两个熬不过去。年前都已经配了两个家生地管事。剩下地死地死病地病没剩几个。倒是他那两位姨娘碧瑶和红鸾渐渐学会了做人。加上琥珀。三房地三个却都是好端端地。
只是。琥珀和秋痕也不小了。
他正想着。忽然之间那帘子一掀。探进了一个熟悉地脑袋。瞧见来人张口就要说话。他连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旋即朝正要站起身地琥珀摇了摇手。自己起身迎了上去。待到了门边。他一把扯起要进门地张超。把人拉到了外间。
张越四下里一扫。发现张超忽然跑过来不算。而且竟是好似没带人。不由得低声问道:“你这么晚一个人不带。忽然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张超原是个天生的大嗓门,可此时在人家的地头,他自然不敢大声嚷嚷,可一开口却先是调侃了一番:“怪不得那帮丫头们都说在三弟你身边当差最是惬意,瞧你这怜香惜玉的样子,刚刚让我噤声大概不是怕吵醒你爹娘,而是为了那个睡着的丫头?”
“大哥你这么晚跑过来,不至于为了瞎掰这些闲话吧?”
瞧见张越脸色不善,张超方才赶紧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认认真真地说:“白天我娘找了三叔过去,是不是商量我的婚事?你知不知道,我娘究竟看上了那一对表妹的哪一个?”
敢情这小子是惦记自己未来的媳妇,所以才这么晚跑了来打探消息!
张越面色古怪地看着张超,许久才哑然失笑道:“白天吃饭的时候大哥你就盯着人家两姊妹看个没完,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不过,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哪个还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张超振振有词地说,“蘅妹妹文静,而且耳垂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红痣;夙妹妹灵秀,眉毛比蘅妹妹稍长一些,笑的时候会露出一个小酒窝。蘅妹妹虽然也好,可倘使是娶妻,我还是喜欢夙妹妹那样的。”
张越着实是叹为观止——吃饭那会儿他虽说也瞟了人家两眼,可怎么也不至于看得那么仔细,更不至于像张超这样连人都定下了。想到这里,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既然看中了,怎么不对二伯母挑明?只要你说了,你娘总不会不依你,毕竟那可是你将来的媳妇。”
“我娘你还不知道?那是最固执的,这种事情哪里听得进我的话?她肯定是希望将来的媳妇文静贤惠,这样才好压得住。”张超埋怨了一番,方才想起这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极其不相宜,遂干笑一声做了个揖,“总之,三弟你千万帮帮我,事成之后我一定重谢你。时候不早了,要是让我娘知道我偷跑出来非得大发雷霆,我走了!”
张越还没来得及回答,张超就风风火火地跑得没影了。面对这么个鲁莽却又直爽可爱的大哥,他着实是无计可施,心中免不了盘算着该想什么办法去帮忙一把。可转念一想,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
要是这桩婚事能成,那就是十七岁少年配十三岁少女,天哪!
四年前那场大水过后,东方氏倒确实是老老实实交出一应大权,在家里头调教儿女,很是清闲了一阵子。然而,冯氏虽说在京城也管着老大一个家,可这边上有老太太下有侄儿侄女好些小辈,中间还夹杂着妯娌,大半年下来她就力不从心。孙氏则是没有管家的经验,一来二去虽不曾闹笑话,可总不能得心应手。最后,两人不得不一起请示了老太太顾氏,把平分秋色换成了三分天下,这家里才总算是消停了。
而这一次对于儿子的婚事,雷厉风行的东方氏表现出了比以往更灵活的手腕,更利索的嘴皮子,更志在必得的架势。于是,顾氏经不起她再三摆事实讲道理巧舌如簧,心想金家如今上升的势头倒不坏,最终总算是点头认可,更请了官媒上金家提亲。
有心帮大哥一把的张越在正房里瞥见庚帖上赫然写着金蘅的名字,只得向张超投去了爱莫能助的一睹——这婚事决不是心想事成。在二房儿女婚姻大事的问题上,他那父亲张倬都插不上话,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二伯母东方氏考虑得也确实没错。
金家若是长女不嫁先嫁幼女,乱了长幼有序的礼法,对两家人来说都是不相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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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行 第四十一章 物极必反,水满则溢
北方的初冬很有些寒冷,由于老太太顾氏发话,灵犀之前带人在库房里翻找出了好些绸缎绢帛,又请来了好些裁缝,于是给上上下下都裁了几套衣裳。等到一色都送了来,主仆们各自都是焕然一新,倒是给这肃杀的冬季添了几分鲜亮。
所有衣裳的款式都是依着南京城那些流行式样。老太太顾氏做了四套,不是宝蓝就是天青。三位太太俱是三套,大红鸦青玫瑰紫,喜气之外不乏典雅。张怡和几位姨娘则是桃红茄花紫和嫩黄,各房里的大丫头都是松花色和浅紫,小丫头们多只得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裳,穿上也都精精神神。男人们的衣服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石青月白睢蓝,不过图一个庄重。
而刚刚定了亲的张超这些时日如同木偶人一般被人支使得团团转,仅仅量各式尺寸就让他去掉了半条命,此外还被母亲拉着唠叨什么衣服款式颜色,什么婚后该住哪间院子,什么该请多少宾客,新娘能有多少妆奁……总而言之,本就不满意的张超几乎是强自按捺着方才没有暴跳如雷,到最后但凡碰到那一大堆媳妇婆子就避之唯恐不及。
“超哥儿都要成亲了,接下来就是起哥儿,再接下来就是你,娘一定帮你好好挑挑……”
“别看超哥儿是老大,有些地方却及不上你,这几年他少说也有过两三个通房。再加上你二伯母又不是好对付的婆婆,那个蘅姑娘嫁过来之后日子可未必好过。”
“越儿,你有没有在听?你这孩子平日倒是懂事,怎么这事情上就不知道好好上心,就知道和你爹爹一个样,说什么顺其自然……”
面对唠叨个没完的母亲,张越也几乎想学父亲张倬那样脚底抹油落荒而逃。儿子都是自家的好,媳妇都是人家的好,这本就是至理名言,所以他着实没什么好说的。眼看母亲说着说着没完没了,他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正要找个借口,谁知外头秋痕忽然喜气洋洋地挑帘进来。
“太太,太太!大老爷受了朝廷通报嘉奖,二老爷前一个月刚刚升了参将!听说皇上恩准,大老爷不日之内就要回来探亲,二老爷交待完军务也能在大少爷的婚礼前赶回来,兴许以后就要往京城任职了!”
“阿弥陀佛,你大伯父总算是把浙江海塘那档子事解决了,这下可是苦尽甘来!你二伯母辛辛苦苦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如今把你二伯父盼了回来,孩子的婚事也不至于有什么遗憾!”
孙氏连珠炮似的感慨了一气,忽然又想到这些事情其实和自己没什么相干,面上不禁微微一变,但不多时就恢复了最初的喜笑颜开。不但如此,她赶紧叫来一个丫头,对着镜子装扮了一下,旋即便对犹在发愣的张越笑吟吟地说:“老太太那一头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咱们赶紧去贺一贺!”
瞧见孙氏搭着一个大丫头的手急急忙忙往正房那边赶,张越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母亲日渐肥大的腰身上。大伯父受嘉奖,二伯父升官,这自然是喜事,然而在这风风光光的喜事之下,三房这些年的努力就显得很是黯淡无光。可不消一会儿,他便耸耸肩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如今地境况都比当年好多了——做人不必得陇望蜀。只需要顺其自然。然后在无数地机遇后头找准合适地那个。小小加上一把力——这话可是仿佛无所不能地杜先生说地。